六七百公里的路,分成几十个标段,柳侠看了沙盘,又看规划文件,最后选了五个标段。
都中标不可能,柳侠的目标是两个。
从建设局出来,他给马千里打了个电话,马千里说他在外面,中午可能回不去单位了,让柳侠去他家里等着,说老爷子在家呢,柳侠可以跟他聊会儿书法绘画什么的,打发老头儿开开心。
马老爷子住在省政府家属院,柳侠来过好几次,他中间下车买了一箱纯奶和一袋子水果,轻车熟路就到了马家。
马老爷子看见柳侠,高兴得不得了,连抱怨他不该买礼物的环节都省了,随便把礼物放在茶几上就把他拉到了书房,显摆自己的最新作品。
老头儿原本只是练习书法附庸风雅,得着了马千里孝敬的曾广同的《山石兰花图》后,又练习上国画了。
墙上挂满,案子上摊好几摞,一水儿的兰花。
老头儿深情款款,把他心爱的兰花们讲解的环肥燕瘦千姿百态,柳侠看着却基本没什么区别,都是跟初冬因为气温偏高长疯了的麦苗似的,只不过心儿里多了两支尚未绽放的韭菜花苞。
不过,柳侠已经不是毛头毛脑的傻小子了,他现在是个颇有城府喜怒不形于色的包工头,肯定不会把心里话随便说出来。
老头儿讲解一副,柳侠夸一副,他把自己脑子里的成语词典来回翻,把所有跟书画和花卉有关的褒义词差不多都用了三遍的时候,马千里终于回来了。
接收到柳侠“人生艰难”的目光,马千里回赠他一个“理解万岁”的眼神,然后大手一挥,慷慨地对家里的阿姨说:“大姐,去买几份烩面回来,都要豪华滋补的。”
于是,柳侠中午在马千里家吃了一顿豪华滋补烩面加排骨炖土豆。
柳侠问三大队的事。
马千里说,具体的数字他不能说,只能说,三大队被掏空了,他回总局时账上的钱,两年之内,哪怕不接一个工程,也能让当时全队的人保持原有福利的同时,再盖一百五十套住房的家属楼,可半个月前,总局财务科和审计局的人看到的三大队的账上,只有几十万了。
柳侠觉得不可思议:“那么多钱,焦福通都弄哪儿去了?”
马千里说:“成业集团的房子,三套,两套一百五十多平方,一套一百二十多平方;他还包养了一个女的,大学生,你属什么?”
柳侠不明所以:“狗,怎么了?”
马千里说:“那女的跟你一般大,**年,二十九。”
柳侠差点把嘴里的排骨喷出来:“我靠!”
马老爷子稳稳当当地吃着面条,不屑地说:“腐败,堕落,陈世美。”
柳侠心里认真地想了一下,柳石的来历是不是需要重新考虑,陈世美这个罪名对乖猫还是太恶毒了点。
马千里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那女的在绿城小区有一套一百二十平方的房子,三楼,里面装修的跟皇宫似的;她开一辆和焦福通一模一样的车,在金世商场对面还有个近二百平方的铺面,全款买的,金世商场对面那些房子是前年十月竣工开始销售的,当时一平方一万,是原城最高的房价。”
柳侠心里大概算了一下,说:“这些全部加起来,也就是几百万吧?”
马千里说:“是,南陈有个地下赌场,有人在那里见过焦福通,和那女的一起,南陈煤矿多,有钱人多,那个赌场下注是以万为单位的。”
柳侠在南陈施工带做沙盘的时候,就听说过那个赌场,一个特别有钱的南方人开的,据说来头很硬,多少人告,那个赌场都屹立不倒。
马老爷子冷哼了一声:“吃喝嫖赌抽,后头四样都是自己找死。”
柳侠默然。
一个站在上面的人管不住自己的贪念和虚荣,几百个下面的人为他搭进去前程。
马千里自己说得也糟心,有点烦躁地敲了敲筷子:“吃饭吃饭,不说那个王八蛋了,老说他折寿。”
柳侠又问了一句:“他最后会怎么样?”
马千里说:“看他能退回来多少吧?估计最多也就是开除党籍,然后免职。”
柳侠睁大了眼睛:“他把一个几百人的单位都给祸害没了,免职就完了?”
马千里说:“这已经是好的了,他年龄也差不多了,免职后直接让他内退,如果他年轻几岁,上边再有人,那还能换个单位继续当领导呢。”
柳侠气得烩面都不想吃了。
马千里忽然想起来什么,对柳侠说:“那三栋新楼是豆腐渣,你可别想着买啊。”
柳侠愕然:“豆腐渣?”他妈的,一直觉得这种扯淡事离自己八万里,今儿这是砸脸上了?
马千里说:“老楼那边,你要是有能力,就多买两套吧,好几个老工程师都是一头沉,买咱们东区的新楼估计够呛,要是把原来的房子卖了,凑凑可能还行。”
柳侠的脸苦楚成了失去水分的苹果:“可是,我手里就那么点儿钱,我也想买东区的电梯楼啊!”
马千里往自己碗里挖了一大勺子排骨:“想都不用想,老子还没报呢。”
柳侠不忿:“你在原城有家,当然不用报了。”
马千里说:“你没有?你小子是咱们全局第一个买成业的商品房的吧?”
柳侠嘟囔:“我那是血汗钱买的冷冰冰的商品,自己单位的是革命大家庭的温暖。”
马千里不搭理他:“新房子的分配方案已经出来了,很快就会宣布,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