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冲年轻医生点点头,和猫儿一起穿过走廊往后走。
病房楼已经翻盖成了两层,给柳侠的感觉却和以前差不多,红砖红瓦的两层新楼,门和窗却都还是很破旧。
这种情况柳侠并不陌生,他自己家也是这样的。
刚刚富裕起来的望宁很多人家翻盖房屋也是如此,房屋主体盖起来,基本上家里也就财力枯竭了,门窗也换不起新的了,房子里的家具摆设更不用说,很多看上去崭新漂亮的家庭,走进去就会发现,满屋子都是破烂不堪的陈旧物件,即便这样,房屋的主人也已经很满足了,最重要最费钱的房子都有了,添置家具什么的还会太难吗?
不过,柳侠一眼就发现了一楼最西头那间屋子的门窗都是很新的朱红色,二楼中间有一间的窗户也一样,他看着一楼那间屋子问猫儿:“那是王伯伯的屋儿吧?”
“嗯,上边那一间新哩是小敏姨姨哩。”
王君禹和小敏房间的门窗是柳魁带着何家梁帮忙做的,猫儿在信里给柳侠说过。
王君禹还没有休息,正在洗衣服,看到柳侠,他楞了有几秒钟,然后笑了起来:“如果不是和猫儿在一起,我真不敢认你了,柳侠,这才几年,就长成这么英俊一个小伙子了。”
他把柳侠和猫儿让进屋子,柳侠把给他带的东西拿出来,王君禹捏了一撮银花放在鼻子跟前闻了一下,感概地说:“我当时只是不想让您大哥为难,想着让他用这些东西代替那十块钱,没想到倒讹上你们了,这么多年都在用最好的银花和枸杞,猫儿和小蕤放假前还给我送过一次杏仁,特别好。”
柳侠说:“俺这些东西都是山里天生天长哩,不费俺啥,你帮俺那可不止是十块钱,你还救了俺猫儿哩命。”
猫儿早已经知道了他小时候牛奶中毒的事,知道柳侠为了送他来卫生院跑的差点断气,但每次别人说的时候柳侠都不在跟前,他想不出小叔当时的模样,今儿他听到柳侠的话,过来靠在了柳侠怀里,摸着柳侠的心口问:“小叔,你疼不疼?”
柳侠看看王君禹说:“你看俺孩儿,咋跟傻了样?都多少年了,小叔当时过了一会儿就好了,现在哪还会疼。”
猫儿把脑袋靠在他胸前蹭蹭,搂着他的腰,不说话。
王君禹暂停了洗衣服,把两杯水放在柳侠跟前:“我当时给他说你送他后躺在地上喘不上来气的时候,他问我,那你先救俺小叔了没,唉,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柳侠摸摸猫儿的头:“嗯,俺猫儿是最好哩孩儿,小时候受罪了,长大肯定有福气。”他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来,王君禹被遣送回来之前是在江城的一家大医院上班的,所以问到:“我听说原来文革中间被冤枉的人很多都又回去上班了,王大夫,你咋不回去问问哩?”
王君禹淡淡一笑:“几年前单位来过人找我,我拒绝了,江城对我早已经成为过去了,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我打算再干几年,然后自己开个诊所,轻松的度过自己的晚年。”他忽然笑容展开:“哎,怎么把这事告诉你了?我自己还都只是心血来潮想了一下呢,如果让医院知道恐怕就坏了。”
柳侠说:“如果你不想让第四个人知道,那在你开诊所之前肯定只有咱们三个知道,是不是,猫儿?”
猫儿点头:“嗯,王伯伯,我不会跟别人说。”
柳侠正想开口问问小敏今天在不在,帘子一挑,小敏正好进来,她看见柳侠也楞了一下,不过随即就叫了起来:“咦,您家咋净出这么干净漂亮哩孩儿们哩?柳侠,你真长成大帅哥了,这要是不知道,谁能把你现在这样儿跟抱着猫儿来医院那个黑瘦哩小孩儿联系起来呀?”
柳侠还没开口,就听到外面一个女人嘎嘎的笑声,然后是毫无顾忌的高声说笑:“叫他随便请假,有本事去卫生局告我吧,看他到了卫生局咋跟人家说,不就是看了他几本日记跟几封信嘛,他要是没写啥见不得人哩事儿,还怕别人看?
哈哈哈,您是没看呀,还‘亲爱的’哩,呸,不要脸,如果是我,这么丢人哩事儿叫别人发现,我就一辈子把头扎裤裆里走路了,人家学校毕业哩就是不一样,脸皮比城墙还厚……”
柳侠隔着玻璃看着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丑女人眉飞色舞地跟另外两个人说笑着走过去,震惊地看看王君禹,又看看小敏:“她,她这是啥意思?”
王君禹摇摇头,没说话。
小敏往门外厌恶地看了一眼说:“去年卫校毕业分来哩一个妮儿小陈,家是古渡口那边哩,她想把人家介绍给她一个表弟,小陈说已经有男朋友了,把她给得罪了,前几天人家下夜班休息,回家了。
咱这卫生院小,地方不够用,给小陈分哩宿舍里还放的有担架、氧气袋、药棉啥哩,值班室有人家宿舍的钥匙,小陈不知道,卫生院哩桌子啥又破,连个锁也没有,她可能有写日记哩习惯,好几年的日记还有男朋友哩信都在抽屉里搁着。
孙春琴跟和她一起值班哩那个妮儿去小陈宿舍拿药棉,发现了她的日记和信,挨着给看了,这几天孙春琴天天给俺学小陈日记里都写哩啥,人家男朋友信里都说了啥亲密话她也到处说,这事只有小陈一个人不知道。
前儿小陈值白班,孙春琴想叫她把一个病人哩好几瓶水一下加完药,然后去打扫手术室,手术室是院长他媳妇负责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