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一想:“就是哈,那我就不结婚,也不用叫这么多人来咱家吃饭,啥都省了。”
猫儿非常赞成:“我也是,我不娶媳妇,省咱家哩钱跟面条儿。”
柳侠八、九年没去看过村子里其他人结婚,对他们村里人结婚场面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了,而曾怀琛和杨冬燕的婚礼又比较新潮,很多传统的环节被取消。
所以他看到柳钰和孙玉芳跪在席子上拜天地的时候,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思绪:望宁一带,每一对夫妻都是这样结婚的吧,这样虔诚地向天地许下承诺,发誓要白头到老的两个人,为什么有那么多在成为夫妻以后却总是吵闹不休,甚至反目成仇呢?
正在胡思乱想的柳侠忽然被打断了思路,骑在他脖子上看热闹的猫儿在轻轻拍他的头:“小叔,你看……”
柳侠顺着猫儿的力道看过去,看到站在对面树荫里观看婚礼的柳茂脸色苍白,整个人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
柳侠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就绕过人群往柳茂那边走,他刚走出几步,就看到柳魁和柳川已经同时跑了过去,拉着柳茂进了窑洞。
柳侠把猫儿放下来抱着,猫儿看到柳茂被扶进窑洞了,就又开始专心地看柳钰和孙玉芳跪拜柳长春。
柳侠心里却乱糟糟的,他把猫儿脸上的汗擦了擦,再次仔细的看着他,从他脸上寻找着徐小红的痕迹:二哥是想到了二嫂吗?是想到了他和二嫂当初拜天地时候的样子吗?
他现在还记得二嫂吗?是仅仅记得、偶然想起呢,还是像张福生想念乔艳芳那样无时无刻的牵挂呢?
柳侠难得出现一次的婉转感怀,在十几分钟后看到柳茂带着微笑坐在饭桌上陪送亲的孙家人说笑时瞬间消散,他心里甚至冷笑了一声,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对什么不满。
柳钰完成了所有仪式,就跑过来和楚凤河兄弟俩打招呼,还狠狠给了柳侠一拳:“我那一会儿快热死了,你还出我哩洋相。”
柳侠大笑:“五哥将将应该把你那样儿照下来,给你留个纪念,以后叫您孩儿看看,他爹结婚时候啥德行,跟打了败仗哩土匪样,丢盔卸甲,狼狈不堪。”
柳钰擦了一把汗:“下八辈子结婚我都不会再搁夏天了,真是自己找罪受,小凌、小海、幺儿、凤河,您可吸取我哩教训,结婚可别自己看个好儿哄自己了,还是指个大概时间叫算命先生给看吧,我靠,热死我了。”
楚凤河说:“俺结婚可能跟你还有点可比性,他仨结婚肯定是搁城里头,哪儿会跟你一样弄得这么惨。”
柳侠说:“谁说哩?俺家哩人不管搁哪儿,结婚肯定都得回来,不回来拜俺伯俺妈,那算啥结婚啊,是不是五哥?”
柳凌点头:“嗯。”
楚小河不太相信他们的话,他对柳凌和柳海说:“您俩以后要是找个京都哩妮儿,也叫人家跟您回柳家岭结婚?谁会愿意啊?”
柳海说:“不愿意就去球拉倒呗,俺再找个愿意跟俺回来哩不就妥了,大丈夫何患无妻!”
柳凌也说:“连几十里山路都不能陪你走哩人,想让她陪你走一辈子估计也不容易,人生遇到哩好多事,可比走山路难多了,所以这种人不要也罢。”
柳钰嘿嘿傻笑着说:“玉芳就愿意跟我走这么远山路,一句也没埋怨,小凌,你说,那俺俩是不是以后就能可好哩过一辈子了?”
柳凌说:“肯定啊四哥,咱家人都看出来俺四嫂人不错,就凭她是俺妈哩侄女,你说会赖不会?”
柳钰挠挠头:“玉芳只要有俺娘跟俺大嫂、三嫂一半好,我这一辈子就满足了。”
柳侠他们看不到别人的一辈子那么长,但眼前的事情看得很清楚,他们都觉得孙玉芳应该会是个很不错的人。
因为下午,娘家送亲的人走后,孙玉芳就卷起袖子和秀梅、云芝、玉芝她们一起洗刷办事用的锅碗瓢盆了。
而且孙玉芳家来送亲的几个叔叔、大伯、哥哥坚持要自己走,说啥都不让柳川去送他们,说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和家里人商量过了,这么热的天,让柳川来回跑不合适,同样是大老爷们,他们几个没那么娇气,六点左右,家里人会骑着自行车到上窑北坡下接他们。
柳侠他们都觉得,有这样通情达理的家人,孙玉芳肯定不会太差劲。
天黑后,最后一次压床仪式在柳家一家人和柳钰一大群朋友们欢乐的呼喊声中完成了,柳钰和孙玉芳被单独留在了新房里,想要听墙根儿的建宾和柳森几个人被蚊子咬了一身包,没坚持够半个小时就逃之夭夭了。
至此,柳钰的婚事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柳侠抱着睡着的猫儿,和哥哥们一起坐在院子里纳凉,大家的心情都非常轻松,柳海提议让柳侠跳一段霹雳舞让大家乐呵乐呵。
柳侠欣然应允,把猫儿递给柳魁,在朦胧的月色里,把他拿手的好戏尽情地展示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