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心里也是清楚,便也没说什么废话,他开口便问:「钟韶,你可知罪?」
钟韶太清楚大理寺办案的流程了,主审官开审前便会有成算,若是心里已经认定你有罪了,嘴硬的先就会被拉下去打一顿杀威棒。所以哪怕堂上三人此刻无意与她为难,她也不想自讨苦吃,而且总归也是逃不过的,便是道:「钟韶知罪。」
她认罪的态度良好,于是板子什么的自然也就不用挨了。大理寺卿看看左右,见另外两位没什么表示,便是继续说道:「那好,将你所犯何事,还有昨日的经过都细细道来吧。」
钟韶也不隐瞒,因为事到如今,隐瞒和狡辩对于她来说都没有任何用,不如痛痛快快的说了,还能免受皮肉之苦。于是她开口,从王禄之事讲起,再说到昨日在猎场中与瑞王的冲突,然后说到回家途中遇见别院中求援的下人,让小山去寻羽林求援,自己驰马回府……
她站在大堂之下,神色平静侃侃而谈,仿佛不是在认罪,而只是在讲述一段过往。只不过这段不得不说的过往,可能让她丢了性命。
没有人打断也没有人插话,如此大约说了一刻钟的功夫,钟韶便是说完了。她又冲着堂上三人拱手道:「几位大人,经过便是如此了。」
钟韶在堂上所言基本都是事实,只有一点与现实有些出入,那便是她驰马入府后早就看清瑞王的面目了,也知是他带人闯府,那一脚踹的就是瑞王!而此刻她的说辞却是自己并没有看清瑞王,入府后心急之下见着有人抓了苏墨,便下意识的冲上去踹了一脚,接下来的意外倒也如实所言。
这倒不是钟韶自己有意歪曲事实,而是昨日太子私下吩咐她这般说的。随后太子为她在承平帝面前求了情,也让瑞王的死显得更加不光彩了。
其实三法司的人哪个不是经手案件无数,钟韶言辞间的那一点差错他们又如何听不出来?毕竟事发前一个时辰钟韶才与瑞王在猎场起了冲突,之后瑞王又没换装扮,一个大活人站在那里,她又不是瞎的,怎么可能没认出人来?!
然而堂上三人各有心思,却是没有一人出言点破,最后也只叫钟韶在供词上签字画押了,这第一次提审便这么草草结束了。
再次被人带走收押前,钟韶抬头冲着堂上三人问了一句话:「钟韶自知罪不可赦,然不愿牵累旁人。不知几位大人可否告知,此案可还有其他人受了牵累?」
几人其实都知她想问些什么,对视一眼后,还是御史大夫开了口:「除你之外,此案只收押了瑞王府和郡公府的一干侍卫。不过你的府邸如今已经被抄没了。」
钟韶闻言暗松了口气,道声多谢之后,转身便跟着押解的官差走了。
她担心苏墨,虽然她已经写下了和离书,但明眼人都知道那是临时写就的,若要深究根本就是废纸一张。而事发之地乃是长公主的别院,说不得承平帝一时恼怒,连长公主也给牵连了去,苏墨便更没人庇护了……幸而,她们都还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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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回提审过后,钟韶便觉得自己仿佛被人遗忘在了狱中。接下来的几日她过得风平浪静,没有人再来提审她,也没有人来探监——她是重犯,苏墨等人就算想来探监也来不了!
这很显然很反常,因为承平帝惯来不是个有耐性的人,哪怕太子求情劝住了一次两次,也不可能让他真放下了追究的心思。更何况还有德妃等人在旁上蹿下跳,一意要将钟韶千刀万剐呢。
事实上这段时间的风平浪静是有缘由的,而这缘由便在承平帝身上。他在京郊行宫接到瑞王死讯时还在与美人泡温泉呢,冷不丁听了消息后,便是匆忙起身出来了。彼时或许便有些着凉,之后赶回京城又是舟车劳顿,休息一夜之后没涨精神,反倒是发热病倒了。
承平帝向来最在意自己,一病之下哪里还管其他?于是这两日便命了太子监国,将政务全盘交托给了萧乾,瑞王之事自然没再过问。
萧乾是不会让钟韶死的,因为她此刻身死带来的后果太严重了。不过有这几日功夫缓冲,他也想得明白了,若要保下钟韶性命,其实压根不必尽心竭力的为她脱罪,大不了就使上个拖字诀!
毕竟是皇子殒命的大案,哪怕案件清晰,钟韶认罪也认得痛快,但太子说要查,三法司还能不查吗?如此慢慢查,慢慢审,只要拖上一两月,之后便是钟韶判了问斩,也得等到来年秋后才可行刑。
期间便多了大半年的时间,而有了这大半年的时间,可以运作的地方就太多了。比如说承平帝可以在这大半年中一病不起,甚至一命呜呼,然后太子登基时便可大赦天下。再比如趁着这大半年的光景,萧乾还可以对着狱中的钟韶施恩,狠狠刷一回好感度……毕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
太子殿下的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他甚至已经开始让自己埋在宣室殿的暗线下手了——不必做得更多,承平帝本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如今还病了,只要使些小手段,让他缠绵病榻便是。
这一切的暗潮汹涌别说钟韶不知道了,便是苏墨、长公主还有那一干攻略者都不知道。不过太子的拖字诀虽然让人无话可说,使得却并不高明,明眼人很快便都看了出来。
长公主和苏墨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毕竟事缓则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