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冠璟摇头,“我觉得是脖子尤其是后颈的地方。”
苏铭玥略略回头,广袖半遮面, 故意做了个倾国倾城的嫣然一笑, “阿源最会夸人,我哪个面朝着你,你就夸我哪个面。”
梁冠璟道:“我只是据实以告。”说罢她披散着一头半干的青丝走过来,昨夜有奏章呈上来苏铭玥不敢擅作主张,就拿回了永明宫问梁冠璟的意思,此时朱笔还搁在妆台一边的几案上。梁冠璟拿起朱笔, 让苏铭玥坐着别动。
“干什么?”苏铭玥乖乖地坐着不敢动, 只微笑地看那支朱笔。
“今日我是寿星公,你便是我的寿礼, 总得给你妆扮妆扮。”说罢开始在苏铭玥后颈处描画起来,“但凡宫里有庆典, 各宫妃嫔们总是挖空了心思打扮,脸上贴满花钿,又是桃花妆,又是落梅妆的,好好一张脸画得猴子屁股一样,真不晓得哪里就美了。还是我的韩国夫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过若是后颈这里能画一朵花,倒能吸引人发现你这里,免得人家只看你的脸,忽略了这更美的一处风景。”
“你画了什么?”
“一朵红莲花。”梁冠璟细细描完,让怜香拿过一面镜子照后面,这样苏铭玥对着梳妆镜看的时候,也能看见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是不是锦上添花?”梁冠璟等着赞美。
“这算什么妆?”
梁冠璟道:“那些飞天仙女的壁画上常见这种妆容,不妨叫飞天妆。”
苏铭玥很满意,“的确好看。阿源把头发梳起来,我也给你画一个。”
梁冠璟摇头,“我常年练功,肩膀太宽,显得脖子不好看。”
“哪有?我就不爱自己削肩的样子,衣服撑不起。”见梁冠璟还是不依,她也不勉强,“我瞧你锁骨这里特别好看,要不画这儿?”说着她指指。
梁冠璟低头看看,也觉得满意,随即仰头好让苏铭玥画。
“锁主长命姻缘之意,此妆便可唤作姻缘妆,祝皇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芳华永驻,千岁长流。”
苏铭玥给她画完,“你瞧瞧还满意吗?”
梁冠璟道:“我给你画莲花,你也给我画莲花?”
苏铭玥脸一沉,朱笔一丢,“是荷!”
两人梳妆完毕,又命宫女太监去各宫各院相请,妃嫔们将从东安门出,与下朝后自大明门出的皇帝汇合,然后一行人前往北郊靶场检阅队伍,主要就是看神机营练兵打靶。
红菱采莲跟在苏铭玥的轿辇两侧,前面隔着贵妃苏静贤才是帝后,此时已是七月下旬,空气中有了些微的凉意,苏铭玥用团扇摇着驱暑气,边道:“幸好皇后娘娘生在七月,要是再早一个月,今日这种盛况本宫恐怕折腾不起了。”
红菱笑道:“玉平公主也算和皇后娘娘有缘,生日前后挨着。今日怎么不把公主带出来玩玩?咱们走的时候她在哭鼻子呢。”
苏铭玥道:“她才三岁,什么都不懂,就别折腾了。上百发火铳齐发,怕是要吓哭她了。”
红菱道:“那可未必,公主胆色过人,那一日皇后娘娘不知因何佯装训斥公主,哪里晓得公主学着皇后的样子,凶得更厉害。”
苏铭玥皱眉,“她让你们几个纵得无法无天了。”
采莲笑道:“皇上有这许多皇子,公主却只得这么一个,你还别说,玉平公主是掌上明珠,就没见皇上对其他的皇子们有过好脸色的。”
苏铭玥道:“那是皇上对皇子们寄予厚望,希望他们将来有出息,是以成日里不假辞色,至于公主,横竖觉得她将来没什么大出息,不过是个小玩意儿罢了,自然想怎么宠便怎么宠,图个乐呵就是。”
红菱采莲又来劝解几句,苏铭玥正要争辩,回头突然看见跟在后面的荣国夫人坐在凉轿里盯着自己的后颈,脸色十分难看。
她约摸是猜到这飞天妆是皇后娘娘的手笔,有些嫉妒吧。去年腊月里,荣国夫人来找她,说要共排一支舞曲,以在元宵之时展示给帝后,被她拒绝了。后来是荣国夫人和侍女落英一起跳的,虽然得了皇上的赞美和赏赐,但是她很遗憾地说若是韩国夫人肯配合一同演示,这支舞才真正完美无缺。当时梁冠璟打了个哈哈帮着圆了过去,更招得她妒火中烧,韩成玦约摸觉得自己冷落这位美人太久,果然过两天就到建章宫去走动了。
感觉到脑后射来的那一把把小刀子,苏铭玥觉得无奈,要么过几日主动示好,跟她合排一支舞曲?可惜唱歌跳舞不是自己的长项。
树梢上停了一群乌鸦,静静地看着这支队伍,这让苏铭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哪里不好她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不好。
绿茵场上,神机营已经严阵以待。
检阅队伍的台子是临时搭建的,但也不失华丽,皇帝居中,皇后居右,贵妃苏静贤居左,韩国夫人荣国夫人居次右,其他妃嫔居次左,魏向晚早已离席,在台子前探头张望,她如今也已经二十出头,心性却依然天真烂漫,也算难得。
神机营五百人分五排演示,由怜香和惜玉分列两侧指挥,这种阵法还是苏铭玥翻遍太-祖实录看到一位安南守将所创的,因为装填火药麻烦,需要时间,因此第一批火铳百发齐响后,队伍就从两翼散开,退到最后重新排队,此时第二排,第三排跟上,这样前排队伍在发射,后排队伍有时间从容不迫装填火药,可以及时补缺以免露出攻击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