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甚至比简静自己的秘密曝光还要可怕,他被班中的男生暴打,被所有人排斥在自己的圈子之外,当他走进洗手间时,里面的男生都会像是见了怪物一样冲出来,嗷嗷大叫着说恶心。
没有人愿意与他坐同一张桌子,他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甚至连无意中看别人一眼,也成为了彻彻底底的罪孽。素日一直偏爱他的老师目睹了男生们对他的欺侮,却并没有出言阻止,反而在之后将宋声喊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中,语重心长地教育他。
“这是不对的,你知道吗?老师对你抱着多大的期望啊!你如今这样,对得起父母,还是老师,还是你自己?”
“你也别怨他们将你当怪物看,你还小,所以还不懂——你是个男的,和另一个男生搅在了一起,这在别人看来,是一件多恶心的事!”
“再这样下去,学校只能应家长的请求把你开除了,不然,万一带坏了班里其他的孩子怎么办?!”
宋声听完了这些话,他眉目间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浮动也没有,只淡淡地弯了一弯腰,随即扭头去开办公室的门。
他的手放在门把上,突然又扭过了头来。
“我没错,”他说,“我只是喜欢他,从来也不是什么怪物。”
他扭动了门把手,将素来信任的老师诧异和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都锁在了门里。
宋声的成绩开始直线下滑,他慢慢变为了所有人眼中的那种坏孩子,然而在老地方见面时,他却仍然干净清朗,只是这一次没有音乐,他便从身旁的树木上拽下了一片叶子,吹断断续续的小调给简静听。
吹到一半,简静却忽然凑过头来扒开他的衣袖,随即看到了他手腕上的伤痕。
“这是什么!”她又惊又怒,“谁干的?我要去——”
“爸妈打的,”宋声轻描淡写道,“没打多重。”
“这还叫没打多重?”简静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又去掀他后背的衣裳,那白皙瘦削的脊背上,也满满都是棍棒留下的青紫痕迹。宋声看到她含了泪的眼睛,却突然笑出了声,摸了摸她的脑袋。
“傻姑娘,”他说,“我都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那一天晚上,宋声向她告了别,说是有些事要去一趟市里。简静在之后掰着手指一天一天地数,直到数了七天,才又看见了这个少年。
已经伤痕累累的少年。
“带他去市里头看病了,”他的父母脸色都灰暗的很,阴沉沉地回答邻居的问话,“真是......怎么治也治不过来,只好让医生用了什么电击,结果他扛不住,一下子就晕了,之后又治了好几天。但是也算了,只要能把他治过来就好了。”
简静猛地冲出了人群,问:“他生病了?!”
为何她之前天天和他在一起,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丫头傻了吧?”宋声的父亲奇怪地低头看了她一眼,粗声粗气道,“他都和个男娃子搞上了,这还不算病?”
身旁围绕着的邻居一下子哄笑起来,个个都点头。他的母亲在一旁哆嗦着双唇,颤抖着数自己的钱袋:“这一趟出去,也不知道在这个死娃子身上耗了多少钱......”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生他好了哟,生了也是不能传香火的......”
在那之后,简静几乎再也看不见少年了。她在老地方等了好久好久,一直等到母亲来把她拉回去,也没有等到他的如期而至。
“被关起来啦,”母亲说,“看样子已经病得不行了,估计没几天好活了。只是当时那个电击的医生说不能再吃药,也没有人去管他......你也别再找他了,那孩子喜欢同性,多接触不好。”
“为什么不好?”简静澄澈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母亲哑然,竟然再说不出原因。
在几天后,简静下了一个决定。
她要将她的神明,从那间狭小阴仄的牢笼里偷出去。
她去找了宋声的竹马,请求对方帮着自己一起把人救出来,可高大的男孩听了这话,只是惊慌失措地连连挥手。
“不行不行,我已经和爸妈说了,要和他断的干干净净。这时候要再闹出事,爸妈一定会打死我的——”
“再这样下去,他也会死的!”简静厉声道,“他是因为你们之间的感情才变成这样的,难道你就准备这样坐视不管吗?!”
“可,可......”男孩张口结舌了半日,突然道,“可当初好上,就是他勾引我的!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他和宋声不一样,简静终于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她,她只能悄悄等到宋声的父母都出门的时候,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搬了梯子,随即拿着锤子砸了窗户,强行将宋声扛到了肩上。
宋声的高烧已经维持了好几天,额头滚烫,可他的脸色像是雪一样的白,趴在简静的肩头时,轻的令简静心惊。他苦笑道:“傻姑娘……”
“你别说话,”简静握紧了他的手,“我们这就去医院!”
医院两字像是什么碰不得的禁忌,宋声一下子在她肩上拼命挣扎起来,挣扎的力度之大让简静几乎稳不住身形,两个人一起狠狠地跌落在了地上。
“不去!”他的声音也尖利起来,充满难以言喻的恐惧,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不去,不去医院......”
“我不是怪物,不是变态!!!我没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