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林格低头试了试吉他音,头也不抬地说:“你这样唱就是了。”
前奏只有吉他,我在塞林格的吉他伴奏中唱了第一句,就觉得实在是好听,每一句歌词唱起来都那么舒服,好像从嗓子到胸口到丹田都被打开了,做塞林格的主音一定能唱得非常过瘾,难怪季诗在live时那么投入又兴奋。
两小节的间奏后,到修改后的副歌了,心里还是有点遗憾,没有高音总是差了许多,然而当我唱出副歌的第一句,高音却并没有消失——塞林格为我和音了。
太突然了我一句歌词险些卡壳,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他低头看谱,没有看我。可能是略有些回避的坐姿,我一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和音时气息轻轻震动他的喉咙。
他声音的质感不那么好,但是那段高音音程还是被他处理得婉转通透,从脖子微动的线条我能看出那是非常完美的胸腔共鸣式唱法。不管他如今的声音已经多不适合唱歌,但只要想到塞林格在为我和音,就令我的耳朵无比享受。
弹完后塞林格抱着吉他偏头看我:“很好听。”
“正式版不会有和音吧?”我问。
他摇摇头:“不会有。”
“有点可惜,这段和音很好听。”我说。
他没说什么,站起来,看了看窗外:“我要通宵编曲,已经很晚了,你今天不要回去了,二楼有客房,去睡一觉吧。”
已经三点多了,平常这个时间我并不会那么困,今天大概是肾上腺素燃烧过头了吧:“不用客房,也睡不了多久,我就在沙发上睡一下吧。”
“有床为什么要睡沙发,”塞林格说,“客房我没睡过,沙发我经常还会坐一下睡一下放一下吉他,你自己选吧。”
说着他就把吉他放沙发上了。
好吧……
客房张姐定期会打理,但还是很冷清,明明困了我也根本睡不着,翻来覆去了好久,还是起来了。
楼下工作间的门关着,隔音效果太好我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我想要不然还是回去了吧,不过现在又不好打扰他,想起冰箱上有便条,干脆写一条留言给他好了。
正要去厨房,工作间的门却开了,塞林格看见我:“怎么了?口渴吗?”
“林赛哥,我还是……”蓦地看见他背后开敞的工作间,明亮的光透出来,忽然就有点按捺不住。
“还是什么?”塞林格问。
“如果不打扰你的话,我能看你编曲吗?”说出来了!
塞林格思考片刻:“我不太习惯有人看着我工作,不过如果你能保证像在东京跟着我时那样做个幽灵,我就放你进来。”
我说我保证不发出一点声音!
塞林格点点头,我得偿所愿地跟着他走进工作间,在门口他忽然停住,回头问:“我开玩笑是不是真的很真啊?”
“……”
“算了,随便坐。”他抓了抓头发,坐到了工作台前。
其实工作间里除了那一套设备和他自己那把椅子,根本没有别的能坐的地方,但我坐地上就挺自在的。
与其说是看塞林格编曲,不如说是听他编曲,我也不想坐他旁边或者站他后面打扰他。我编曲时有时会自言自语,不满意时忍不住会说“什么鬼”“垃圾”,做得特别好时也会真心夸自己“太厉害了”“简直天才”,反正也没人听见。也不知是不是我在这里,还是他一直就是这样,塞林格编曲时不说任何话,工作间里就只有音乐。
虽然不说话,但是他会抽烟,也会偶尔手里夹着烟半天都不抽一口。有时我发个呆,看见他撑着脑袋歪着头的样子,非常学生气,是那种女粉丝们一定会争相喊“卡哇伊”的少年气,然后才猛然发现撑着脑袋的手上分明夹着烟啊!他有时揉揉头发或者活动活动手指,烟头的位置能直接烧在头发上,我想喊他又不能,只能心惊胆战地祈祷他赶快把烟拿开,再不拿开我真喊了!好在是拿开了,但是动作有点大,积蓄的烟灰一下就坠下来,快落到地上的某张乐谱上时,我赶忙扑过去把谱子移开了。
塞林格往椅背上靠了一下,很重的一下,但显然对身后发生了什么毫无所觉,我心有余悸地想,什么时候把工作间烧起来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不过想了想那种在大火中全心创作的画面,居然有点酷,还挺配他的~~
编曲的过程很繁琐,会反复尝试不同的乐器和音效组合,能不能一次完成也全看当时的状态,说不准做了一夜最后全扔了。我坐了一会儿发觉竟然有点困意了,在大卫杜夫的气息中昏昏欲睡起来。
梦中出现了接机的现场,我旁边站着学姐,我们在人群后看见了从通道口走出来的年轻的lotus,在目送石头、季诗、阿岚和李想走过后,终于等到走在最后的二十一岁的塞林格,他穿着那件蓝白色的长袖棒球t恤,带着白色的棒球帽,双肩背着贝斯包。学姐双手抓着我的手臂,说他要走过去了,他快走过去,你快叫住他啊!我突然也察觉到那股紧迫和不甘,用唱摇滚的气势大喊出来:
“塞林格我爱你——”
然后忽然之间机场的一切都定格了,所有雀跃的影像和声音都像被按了暂停。我看见背着贝斯包,五年前的塞林格停下脚步,朝我看过来,在静谧的梦境中他的声音带着迷人的回响,他问:“你说什么?”
心跳骤然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