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翻着一双死鱼样的眼睛走了。
我目送他离开,然后搬把椅子在桌前坐下,拍了拍玉兔的头:“上仙, 冷静。”
玉兔颤抖着声音道:“谢,谢樨……”
我安抚他道:“人间的熊孩子就是这样的,不太能理解上仙你的苦心, 我们应当谅解。”
兔子挣扎了好久,终于屈辱地点了点头。我为了继续安抚他,也往他屁股上戳了几下:“其实上仙你既然化了原身,这些就该不在意了, 总之是只兔子, 也占不到便宜。”
玉兔:“……”
他跳到我膝盖上愤怒地弹跳了一通,然后窜了出去。
我稳稳地端着茶不让它被玉兔抖得撒出来,对着兔子毛茸茸的背影道:“别跑远,咱们马上要走了。”
他便停了下来,立在门口, 留一个凄清寂寞的背影给我。
我感到十分愉悦,喝了茶后,我走到门前蹲下来拍拍他:“变回来罢。”
他梗着脖子不说话。
我跟他对视半晌, 过了一会儿,他可怜兮兮地道:“我现在很没有面子,你就让我当会儿兔子好不好, 谢樨。”
我思考了一会儿,道:“也不是不好,只是我已经两个时辰没见着你人了,十分想念你,你负不负责的?”
玉兔精神了,竖起耳朵问我:“真的?”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是的,上仙。”
他立刻就化了明无意出来,眨巴着一双眼睛瞧我。
我继续跟他对视。
这小子还嫩,要拼脸皮的厚度完全不可能赢过我。他被我盯得脸上又烧起了霞色,十分心虚地别过了视线。我哂笑一声,牵起他的手,单手抱着大鹅走回了家。
左手一只鹅,右手一只兔子,这只兔子还会说话,时不时还能表演个大变活人,我对这样的生活十分满意。
我觉得我赢得很漂亮。但在路上,玉兔指出了一点:“谢樨,你为什么脸红了?”
我斜睨了他一眼:“你是在说我?”
这只兔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自己害羞了不说,竟然还栽赃到了我的头上。眼见着快到我们下榻的客栈,我带着他走入门廊,刚想把他搓一顿的时候,他就急哄哄地把我推进了门内,拿了个铜镜往我脸上盖:“你看,真的,你脸红了。”
我被他推得险些栽倒在床上,见他压了过来,只能眯起眼睛,仔细地照了一回镜子。这种小店里的黄铜镜都坑坑洼洼的,丝毫不能照见老子我的英俊,更别说照出脸色了。
我挑眉看他:“小兔子,看错了还是欠打了,你自己选一样。”
玉兔讨好地按平我的眉毛,把我脸上的铜镜拿开放去了一边,咕哝道:“真的,不骗你。”
最近他致力于找出我喜欢他的、哪怕一丝一毫的证据,我一直都比较配合他。我仰躺在床上,捏了捏他的脸皮:“好了,从我身上下来罢。”
玉兔仍不甘心地压着我,我威胁他:“下不下来?你这样是会被——”我想了想,接道:“会被烤的。”
他低头望着我,一双眼亮得跟星子似的,隐隐有细小的光华流动。我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觉得这样的兔子与平时不大一样。
没长变,也还穿着早上出门时我给他挑的那身白练绸,袖子宽宽,有些傻气。此刻在房内幽暗的烛火中,我看他比以往更加顺眼了,无端的觉得十分顺眼,很想多看一会儿。
我被我脑子里这个想法镇住了,伸手将玉兔揽着,翻个身将他反压在床上。他睁大眼睛,四肢摊开,歪着头瞧我。
他叫我:“谢樨。”
我命令他:“眼睛闭上,不要打扰我想事。”
他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我再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那种有些异样的吸引感挥之不去。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在我想明白之前,我翻身下了床,终于感到这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的情绪缓解了下来。
不是难受的情绪,有点儿甜的感觉,但是它搞得我很紧张。
玉兔大约也是白天累了,此刻躺在床上,也没有立时奔下来找我。他仰头盯着床帘上的缀花儿:“晚饭吃什么啊,谢樨。”
我道:“你想吃什么?”
我听到自己那温柔中带着欢欣的声音之后,打了个寒战。
我开始琢磨,是不是那个叫无眉的小神棍给老子下了点料,搞得我今天不大正常。
玉兔没有发现我的异常,他又开始在床上打滚:“嗯……我想想,炒小白菜可以吗?”
我道:“好。”
他再道:“我听凡人说,一直吃素对身体不好,我是一只兔子,没有这么多顾虑,可是你一定要保存好体力。那天他们给我推荐了两样菜,其中有一个叫烧牛肉的东西,听说很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他抱着一个瓷枕,有点黯然:“另一个菜叫麻辣兔,谢樨,你可不可以不吃那个。”
我再道:“好,不吃。”
我答得几乎有些刻板了,兴许是玉兔听出了些不对劲,他扭头往我这边望了望。
我瞪着他,冷漠地道:“干嘛?”
玉兔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个头出来:“谢樨,我有点困,想先睡一会儿,你过会儿叫我起来好不好?”
我还没应声,又看到他弯起眼睛笑了一下,期期艾艾地道:“再就是……”
“再就是什么?”
他有点不好意思:“那个,谢樨,你说不可纵情,很有道理。可是我能不能预支一下明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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