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问苏令蛮了。
王文窈是何人?
常言道,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这琅琊王氏,传承百年,名望臻顶,而王文窈更是白鹭书院琴棋书画四魁首,在京畿的闺秀圈里是默认的领军人物,这般一个右相嫡女,王氏嫡支,问苏令蛮一个小小的从七品之女问题,换作旁人,早该是诚惶诚恐,卖起面子来了。
偏她不,她摇摇头,恍若不知其意,剪水眸中盛满的是清澈的小溪:“此事既是关乎阿瑶妹妹,自然该由阿瑶妹妹决定。”
“姜姐姐既是当着书院的同窗侮辱于我,自然该当着同窗的面向我道歉。”苏玉瑶很聪明,她对这王文窈吸了吸鼻子,道:“王姐姐素来公正仁厚,若讲求公平,总不好对姜姐姐太过偏心吧?”
一句话便抓住了王文窈的软肋。
她这人对自己名声素来极为在乎,否则也不能经营出如此清流美名,心下一顿计较,便拍了拍姜十娘的肩膀安抚道:“十娘,此前确实你不对在先,若是回头传到姜伯父耳里,恐怕就不大好了。”
王文窈的话,姜十娘自然是听的。
她一番扭捏,便同意了转日当着同窗之面道歉,继而愤愤地拉着王文窈便离了羽衣坊,并决定短时间内再不会来了。
“行了,走罢。”
苏玉瑶长出胸中一口恶气,扯着苏令蛮袖子亲亲热热地走,边走便道:“阿蛮姐姐,你明日便穿着这身入学,好看极了。”
“阿瑶不介意姐姐与你同穿红色?”
这亦是苏令蛮难以理解的一点。
小娘子们总希望自己最为特别,甚至有那位高权重的公主不做衣裳则以,一旦做了,便会要求不得再往外同售相同款式的裙裳,买断了。
这身石榴红当时还是苏玉瑶强烈建议帮着选的,没料到穿来竟这般出彩。
京畿的裙裳在袖口、裙摆、衣襟这等细节上有着极为高超的技艺,定州多有不及,便当初杨廷送来的那套买自定州的红裙此时想来,亦差了不少。
“阿蛮姐姐穿得好看,阿瑶自然就不怪你。”苏玉瑶的逻辑显然是与常人不大相同的。
不过苏令蛮既然曾见过天底下最奇葩最古怪的麇谷居士,苏玉瑶这等便不大放心上了。
几人溜溜达达出了羽衣坊,一路走来,苏令蛮便格外分明地感受到了长安百姓们奔放的“热情”。
“阿蛮,你这待遇与那岫云杨郎差不离啊。”
苏玉瑶拄着下巴,慢悠悠道。
她们兜转的一条长街显然属于西市的繁华区,各色商铺林立,来往时不时见一队又一队的佩刀城池卫交错而过。苏令蛮眯起了眼:“威武侯杨廷?”
苏玉瑶点了点头,看着苏令蛮又一次打发了来送诗送扇各种送的青年俊才们道:“刚才见过的王姐姐你大概认识的,前阵子京畿出了件大事。”
“何事?”
苏令蛮兴致缺缺。
“正月十五,王杨两家抛弃政见定下盟约,为杨清微和王文窈定下婚约,孰料三月十八,杨清微千里赴长安,一回来便闷不吭声地跟圣人讨了旨,解了这姻盟,登时将杨宰辅气了个半死。”
“但谁叫他有圣人护着呢?”
苏玉瑶不无羡慕地道。
第100章 势在必得
苏蜜儿与苏珮岚当初亦曾在春日宴上远远见过杨廷一面, 不免为其风姿心折不已, 听闻此事,险些没咬了舌头。
“杨郎君自己做主将婚事给退了?”
苏蜜儿一惊一乍地道。
苏玉瑶点点头:“退婚一事, 当初闹得是轰轰烈烈,只可惜苦了王娘子, 这么多年一片痴心,尽都付诸流水。”
“敢情你们都知道她心慕杨郎君?”
苏令蛮觉得自己是有点看不大明白这个大梁京畿了。
若说保守, 有著书立说,言“男女七岁不同席”;可若说奔放,亦有自荐枕席、贵妇fēng_liú之冶艳小道。
其中离经叛道第一人,当属当今圣人的亲姑姑静岳公主。
自驸马去后不肯再嫁,公然于别苑中养了一群面首,日日嬉戏野游, 将男子的三妻四妾发挥得淋漓尽致,可长安人却习以为常, 并不奇怪。
只听苏玉瑶颇不以为然地道:“莫说王姐姐, 便整个长安城的小娘子们,除开一门心思入宫的,泰半的心思都是系于岫云杨郎之身,还有一小半便分给了琅琊王沐之。”
“奈何杨郎君素来自傲嚣张, 一个两个都没挑拣上,也不知往后能挑上甚样神仙般的人才。”
苏令蛮听得津津有味。
从苏玉瑶言语中,她仿佛能窥见另一个她不曾臆想过的盛世长安,在这里, 不独有风波诡谲的政治,更有兼收并蓄的大气、异端相存的容忍,与她曾臆想过的森罗境遇截然不同。
“我从前以为,你们这些勋贵女子总要比我们这些边地女子矜持,此时看来,也不尽然。”
苏令蛮叹了一声。
苏玉瑶抚掌大笑:“我大梁本就是边将立国,自然少了那些酸腐规矩。不过说到矜持,明日阿瑶带你去见一人,见了她,你便晓得,这世上还有许多自苦的女子。”
几人顺着长街继续逛,苏令蛮这一身红装极为显眼,身量比寻常长安女子高出半个头,本就是高挑美人,皮肤瓷白,黑发如瀑,于人群中几乎是鹤立鸡群的存在,苏令蛮发愁地又拒了一个上前搭讪的郎君,苦笑道:
“看来长安的小郎君,也不都是十分冷峻的。”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