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炀想着李东耀形销骨立的模样,觉得他很需要补补,点头说好。张三小老婆马上转身去屋后抓鸡。
张炀走到太阳底下站着。自从他来到溪口后,下雨多于天晴。土地里湿润的水气被太阳蒸了出来,不管是近处的植物,还是远处的山,都笼着一层薄雾。看起来轻盈,空气却是沉闷的。梅雨季节就是如此。
张三小踩着他那辆破烂三轮车,摇摇晃晃的从远到近。他看到太阳下面的张炀,问:“你那个瘦干巴朋友呢?”
“睡了。”张炀回他。
“他的车还在河里呢。”张三。
“啥?”
“他早上开着车,在村口桥头冲到了河里。好多人都看到了。就那样从桥上,飞到桥下。还好,车没翻,他人也没得事。”张三小转述别人看到的场景:“好骇人!”
“牛大爷他们把他从车里拉下来的,他说要找你。他们就把他带到了我屋里头。你还在睡觉,我要喊醒你。他说不用,我就让他自己上去找你了。”
张三小讲完,看到他用白布包好的右手,说:“你上药哒?上了就快好咯!”他还想继续说,张炀却转身朝村口快步走去。果然,老远就看到桥下面,那辆熟悉的黑色牧马人,停在水浅的河床上。张炀感叹他命大。
他跑到桥下看车,车是锁好的,车身藏得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了。轮胎上也都是泥巴,不知道他是开哪条路过来的。张炀踢了两脚轮胎,骂:“傻逼!”
李东耀是饿醒的,睡梦里有股散不开的炖鸡味儿,带着一点辛辣和新鲜花椒的麻,光是闻着都饿了。他睁眼,发现炖鸡味儿是真实的,整个房间都是,鲜香诱人。张炀坐在床头,背对着他,借着窗口的光看书。
他不出声,就这么默默的看着他。
楼下有人喊:“高个子,吃饭啦!”
张炀转头,李东耀都来不及闭眼睛。
“你早醒啦?”张炀放下手里的书,是大七给的年代参考书,已经翻到末尾了。
“嗯。”李东耀从床上坐起。
张炀低头看到他撑在身侧的手,青筋直冒,用村里老人的话形容,就是鬼爪子。
“吃饭啦,沾我的光,嫂子杀了一只鸡。”张炀起身往外走。
李东耀赶紧下床穿鞋,跟着下楼。
桌上六个菜,最大的一盆是炖鸡肉。发黑的乌鸡肉堆满了大不锈钢盆,红辣椒和青辣椒以及青色的新鲜花椒点缀其间。
家里来了新客,张三小照例开了酒,坐在桌边招呼李东耀:“吃饭,坐下来吃饭。”顺便问他:“你能喝酒吗?”
张炀将竹椅子拖得刺啦的响,他大力的坐下,举着裹着白布的右手瞪张三小:“大中午,喝什么喝。”
他老婆帮腔:“是啊,下午还要骑车拉化肥啊。喝麻了又搞个翻车!”
张三小被两人夹击,默默的倒了一小杯后,他老婆收走了酒壶。
李东耀没想到张炀是这样跟老乡相处的,他以为到了乡下,他或多或少会收敛点,拘谨点的,毕竟是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哪怕他五岁之前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看样子他也没有和曾经的亲戚们相认,早上他问路时,老乡们只知道他是城里来得摄影师。
这是他熟悉的张炀,也是他喜欢的张炀。
张炀右手受伤,只能用左手拿着不锈钢勺子吃饭。勺子不好取菜,他用勺子指炒豆角:“我要吃。”
李东耀麻利的帮他夹到碗里。他要吃鸡肉,只需瞟一眼,李东耀就已经夹了放在他碗里了。
张炀啃着鸡肉说:“这是嫂子养的土乌鸡,真土乌鸡,很补。”
李东耀点头说好吃,又给他夹了两大块。
张炀又说:“这是嫂子特意为你杀的!”
张三小老婆接着说:“对对对,我们这边没别的什么好东西,自家养的鸡还是很好的,都是山上跑大的。你要多吃点!”
张三小帮李东耀夹肉:“多吃点,多吃点!”
张炀用勺子往嘴里塞满了菜和饭,看着李东耀满碗的乌鸡肉,满意的慢慢咀嚼。
李东耀问张三小怎么称呼,张三张炀喊他三小。
“不,是撸子,是草包丝儿!”张炀含着饭插话。
这是贵阳方言词,李东耀听不懂,但看张三小不满的表情就知道绝对不是好话。
“你这个人就没意思哈,在你朋友面前怎么能这么讲我?!”张三小表达不满。
张炀举起右手,跟李东耀告状:“这就是他的杰作!”
张三小缩头,给两人夹菜:“吃饭,吃饭,吃饭!”
他老婆帮着两人说他:“他这个人,就是喜欢喝点酒,一喝酒晕头,把车往沟沟里开。幸好人家没摔出个三长两短,不然赔死你!”
张三小缩着头,小声的说:“我知道错了嘛,我不是给他买药了嘛!”
张炀挑着下巴问他:“你说,你是不是撸子,草包丝儿?”
“我是,我是嘛!”张三小苦着脸承认了。
张炀满意的笑了,李东耀也被逗笑。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李东耀对张三。
“本来就是嘛,我也不想骑到沟沟里的。”张三小委屈的看着张炀。
“哼,我原谅你了!”张炀其实早就不怪他了,就像小时候一样,虽然他总是欺负他,但有什么好处,还是总要分他一点的。他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了,他们一家人对他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