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莫能助。”那李娘舅如此说道,说罢便把头扭了过去。
这沈约听得此言却是心头火气,抬手便一巴掌拍在那大堂的黄花梨桌子上,这一掌之下,只震得周围相连桌椅都抖动个不停。
“好你个畜生,都说动物尚有舐犊之情,这有德是你看着长大的,不算你儿,也算你半个儿子吧?如今这有德有难,你却是连这点关系网都不乐意掏?我沈约都肯为有德肝脑涂地,你这混账东西却是如此惜命?这么多钱财地产统统都带到你棺材里去吧!”这沈约此次是动了真火,这老沈头从未见过狗娃儿如此模样,一时吓得面如土色,而张猎户还算好些,但也有些被吓到。直到狗娃儿上前,拉着两人一起往那县衙走去。
只留那李娘舅独自在那大宅之中打着哆嗦,要说这刚才狗娃儿甚是吓人,虽然李娘舅也知道,这沈约说的并不是什么公道话,要是他有理有据,就不该是如此模样了,但还是觉得这孩子日后定然是个祸害,不说这一手威逼利诱,单说这一份沉着冷静与局势的判断,便不是一个区区农家子可以看到的,想着这李娘舅又担心起来,生怕这一身大力的少年不顾情面,要上门讨个说法,连忙喊过家中管家,急急往株洲城去了。
而狗娃儿和老沈头与张猎户三人一行,还未走到那县衙跟前,却是看到沿着那通往县衙大门的大道两侧,都躺着许多饥民,和老百姓。
那些个老百姓不停地痛哭流涕,而那些个饥民难民则哎哟哎哟地叫着,场面越往那县衙靠近便越是触目惊心。那些个衙役正站在那县衙大门口,将那处大鼓也推进了县衙门里,那些人不停地喊着“请大老爷替我们讨个公道啊!”“求求大老爷帮我们找找孩儿们吧!”……这样的话语,那些个衙役却是取了水火棍,将那些个居民往外轰去,这般场面让老沈头与张猎户都只能在原地看着,丝毫不敢往前一步。
沈约蹲下身子,问了问其中一位坐在那县衙门口的妇人:“大姐,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聚在这县衙门口?是不是有什么冤屈?”
那妇人哭了一会儿,却是听到有人寻他问话,便一边啜泣一边说道:“咱们这里的,都是那些个丢了孩子的村民啊,我那苦命的娃儿啊,大晚上自个儿推门出去,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那边一片坐着的啊,是咱们城外的,佃户啊,种地的,他们的地儿被那虫子啃了,连那秸秆都没剩下啊,租都交不起,那些个地主老爷要拿他们家的孩子和家当抵债啊,他们那被逼着来这县衙,让那官老爷主持公道。”这妇人说着说着,咳嗽起来,却是咳出一滩血来。
“可是这官老爷却是闭门不见,咱们去问那师爷,师爷说,老爷去株洲城访友去了,但早上一边的乞丐却说昨天还看到官老爷回那衙门咧。”一旁的男人说着抚了抚那妇人的背,接过话茬。
这三人站在那儿,顿时有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的感觉。狗娃儿顿时觉得这回当真已是没了援手,那陆修老道此次行径鬼鬼祟祟,每有情况都打个太极了事,而这官老爷也是一副可疑的模样,当真不像是不知情的样子,而是知情而不作为,如今这县衙门口少说聚集了十七八家受害人,对于这小城来说早已不是什么小数目。
这甘州城平日里安静的模样之下,似乎被那些个陌生的来客搅成了一缸浑水,从前淤积的病端也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无论是道门,还是衙门,亦或是家门,都充满了不安的因素。
沈约回过头看了看远处,那蔓延直至地平线的大路,两旁是尚未化去的雪堆,与光秃秃的树木,那些个饥民与老百姓都坐在那地面之上,哀嚎之声听的少年毛骨悚然,那哭泣之声,亦是让他心惊胆战。
少年看着那城西道观的轮廓,渐渐抽了口冷气,两旁的大人也都蹲在地上不想言语,失去孩子的父亲捂着脸依旧还未从那日清晨的魔怔之中,脱困而出。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父亲只能蹲在地上,无所可为。
少年忽然觉得在这傍晚时分,诸多游魂已经现于人间飘飘忽忽,游走在大街小巷,游走在那些个恶人心底,蒙住了别人的双眼,也有将人类往那地底拖去。少年握紧了拳头,“有些事情大概是只能自己去做吧。”少年下定了决心,远处一言不发的护城河,与依旧在啜泣的人们,恍恍惚惚。
少年往那地平线望去,正是残阳如血,心头却是一丝寒意闪过,不知作何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颇为心血来潮。新加了角色,也多往后想想,无论如何都会继续把文章往下更新,所以最后想了几天,便决定把内容往宽广处去拓展。
每个人都该有血有肉有故事。也不能各个都是脸谱模样,不是么?
第30章 梅影交疏香暗藏,九江公子临潇湘(一)
甘州城中一处小巷,几个看似寻常的路人聚集在此,有的汉子看上去体格精壮,手里提着杆锄头,似是刚从田间耕种归来,周围围着的些个人也都是似乎来自这城中的各行各业,有穿着小帽一身短打的跑堂小二,也有脚边沾了马粪,身上连着些干草的汉子,一看便知道是在马厩的马夫等等;若不是刻意提及,这些个三教九流聚集在一起聊天打诨,倒是这城中最为常见的风景了。
这些个人闹哄哄地说了一会儿话,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