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脚步声愈来愈近,诺雅听得清楚,是百里九的声音,慌忙正襟危坐,敛了心神,唯恐那只狐狸心中生疑。
三皇子妃上前打开门栓,百里九与适才那个丫头站在门外,正眉飞色舞地逗得她开怀。
“三嫂寻的地方这样隐蔽,让我好找。”百里九笑着道。
“今日府里人多杂乱,自然是要寻个无人所在,好让妹妹更换衣服,醒个盹儿。你不在前厅安生待着,跑到后院里来,是不是不怀好意,又想偷窥?”
面对着三皇子妃这样的调侃,百里九嬉皮笑脸道:“就你幺蛾子最多,赏个梅花还用东西遮了,劳民伤财不说,主要是赏不到景儿,看不到美人,让我抓心挠肺地难受。”
“哼,有贼心没贼胆的主儿,黄鼠狼想偷鸡,就算是树上都能千方百计地跃上去,那一层薄纱还能挡得住你?跑到我这里发什么牢骚?”
“听说有个女人又惹祸了,人家安家将状告到我这里,我能不来吗?”
三皇子妃帮诺雅辩解道:“这次的确是安家过分,先当众揭诺雅的短,让她下不来台的,三嫂可以作证。”
诺雅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百里九凑到跟前,弯腰扭头抬眼看她,就是一怔:“怎么哭了?”
“没有,”诺雅慌忙掩饰:“醉了酒,好像又染了风寒,鼻子都是囔囔地不通气。”
百里九一本正经地摩挲着下巴,摇头道:“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这样解释有点做贼心虚,好像欲盖弥彰,”
诺雅绷了脸,“噌”地站起身来,嗔怒道:“你才做贼心虚呢,跟你客气两句,你就觉得反常了不是?”
果然有极重的鼻音。
百里九嘻嘻一笑:“来,吹个鼻涕泡泡我就相信你!”
诺雅“噗嗤”一声破涕为笑,鼻涕差点就喷出来,慌忙低头掩了鼻子。
三皇子妃走过来打岔:“果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然后转身取过丫头手里的衣服递给诺雅:“先换了衣服吧?一会儿醒酒汤来了,正好发发汗。”
百里九上下打量她前襟的墨汁,撇撇嘴:“一会儿不见就不省心,闯祸精娘儿们,就这样邋遢着吧,回府再说,这满身的墨汁也免得又被人耻笑胸无点墨。”
诺雅浑身的气力仿佛全都被抽离一般,就连说话都张不开口,哪里还有心情与他斗嘴?只勉强咧咧嘴,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百里九拽着她,满是嫌弃,撇过脸一本正经地对三皇子妃道:“我家夫**害的那块锦缎记得给我留下来做传家宝,可莫当引柴烧了。”
☆、第九十三章 祸事来了
梅园里诺雅放浪形骸,借诗嘲讽安家少夫人之事,一回府就有人到老夫人跟前学了嘴,老夫人怒不可遏,将诺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尤其是诺雅那首打油诗过于粗俗,即便是市井间的泼妇也未必会大庭广众之下挂在嘴边。诺雅此行无疑是落了侍郎府的颜面,又招惹了那些妇人嗤笑,怎能不令老夫人大发雷霆?
诺雅只借着醉酒掩饰,装傻充愣,倒是安若兮极反常地向老夫人陈述清楚缘由,并且极是真诚地代娘家嫂嫂道了歉。
她这样大度贤良,愈加显得诺雅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了。老夫人极欣慰地夸赞了安若兮,难免又是一通妇言闺训的戒条,老生常谈。
诺雅无心反驳,任她数落,脑子里始终像是钻进了一窝蜜蜂,乌七八糟。百里九插科打诨,消了老夫人火气,饶了诺雅的耳朵,回到一念堂,就借口醉酒,闭门躺倒在床榻上,任何人不想见。
三皇子妃的话合情合理,毫无纰漏可循。只是元宝的话令诺雅对三皇子妃的为人生了先入为主的戒心。更何况今天三皇子妃过于地阐述太子罪过,使诺雅愈加认定,自己绝对不能盲目地听信她的一面之词,她需要亲自去求证事实真相。
事情想得多了,诺雅有些头疼,伸出手轻轻地揉太阳穴,衣袖滑落,露出胳膊上烫伤的疤痕。她脑中猛然灵光一闪,直愣愣地坐起身,终于想通透三皇子妃话里最大的破绽是什么了!
自己身上那一身深浅不一的伤疤如何解释?!
如果说这伤疤全都是新伤,可以解释为遭逢巨变之后,在牢狱之中,自己曾经受过鞭笞或者其他酷刑。可是自己身上的伤疤有些已经淡化,与肌肤相似颜色,明显已经是有些年月,而有的,疤痕处依旧青紫狰狞,显然是新伤。作为一个足不出户,自小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有些反常!
当然,这也只是一点可疑之处,并不能直接证明什么。
诺雅十分矛盾,心中五味杂陈,今天她初闻自己身世,震惊过后曾有滔天怒火,锥心悲痛,甚至生出找太子拼命的刻骨仇恨。后来冷静下来,就疑惑着想寻一点蛛丝马迹推翻三皇子妃的话,如今终于找到,又觉得是别人抽走了她手中的救命稻草,满腔希望落空,重新陷入无边无际的灰暗。
好歹,有那么一点星星之火,她觉得,自己沿着这个线索调查下去,总有一天,会清楚自己的身世,或许,可以恢复原本的记忆也不一定。
心思澄净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只顾纠结方家的仇恨冤情,没有来得及问三皇子妃,自己家里是否还有什么幸免于难的亲人,方家被满门抄斩以后,有没有人帮忙埋葬他们的遗体,埋在哪里?这些才应该是为人子女最应该关注的问题,如何就本末倒置,一味执着于仇念?
只怪百里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