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循着那几个收摊小贩的来向果然找到个集市,只可惜来得晚了些,多半摊子都已收了,只剩些整日开着的商铺。他进店买了个帷帽,又扯了块黑布,戴上帽子将脸一遮,再用黑布把流光一裹,不但遮风挡尘,还能避免等会儿又遇上什么赵钱孙李家的姑娘拦他的路。
帷帽的布帘总往他脸上飘,陆晨霜掀起半边帘,啃了一口果子。这也不知是什么果儿,似杏非杏,朝阳一面微红甜软,另一面青涩酸脆,路口捧箩筐卖的老媪收了他两个铜子,给他抓了一捧又一捧,抓到他行囊放不下了才作罢。
吃着走着,未及城外长亭,陆晨霜突然感应到流光在囊中一阵躁动。
官道笔直平坦,两旁蝉虫鸟鸣,风吹树叶沙沙。他勒马静听,于祥和之中捕捉到一丝两剑争锋之声,想来应距此处不远。
其中一方消耗严重,正催动功法吸方圆十里灵气弥补自身溃损。可惜此地有贺家庄的那个灵脉在,气聚于脉中,轻易不散,能散出来的也是星星点点微不足道,他费九牛二虎之力来吸,吸得风向隐隐为之改变。
流光有灵,需以气养灵。往日在休剑谷,它往哪儿一插,除几位师叔的佩剑之外无剑敢擅居其左右,现下荒郊野岭仅有的一点儿灵气还都被一阵风吸走了,它当然大大地不快,被裹起来了也要跳上一跳。
人能吸收灵气立刻为己所用吗?显然是不能的,这就好比壶之于水,钵之于米,能直接取灵用灵的应当称之为“器”,而非人。
若活物可使此法,那便非妖即魔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妖魔当有自知之明,不会主动冒出来作祟挑衅,想来是有不守本分的前情,才引得哪家修士特地上门讨伐。
过去,徒弟出师讲究要先下山历练几年增广见闻,再回山闭关,这才算正式学成。所谓的见闻,指的自然不是出去看一圈名山大川,而是领略天下的武功术法,以求取彼之长补己之短。虽然这些年不太平了,历练这一步出于安全考量往往被略去或是改为随门派众师兄弟一道参与各大仙门百家的集会,但宗旨始终还是那么一个。
陆晨霜不会放过这个观战的机会,即刻调转马头朝那个方向行去。
穿过荒郊疏林行了二里路,兵戈相接之声越发清晰。
陆晨霜使剑比穿衣吃饭还顺手,单只听那铿锵音色与铮鸣长短便可辨别两剑是如何交锋的,再看能传声如此之远,必是两把宝剑。
他朝前一抬头,正好见一道蓝色剑光“蹭”地指天穿破林梢。
嗬,好俊的剑气化形!
出剑时剑芒不巍不颤,收剑时剑影不慌不残,虽只见短短几招,但剑气若接在一起看,当是呈规规矩矩的攻防守卫之态。一瞧就知是根基扎实的名门正派修士,而且他家应该有个吹胡子瞪眼的老师父,从小拿着小树枝抽打着教这人“手抬高”、“下盘稳”、“步法快”,才能将人□□得如此规行矩止。
陆晨霜这厢还没猜测完老师父怎么教小徒弟,只见又是两道剑光,随方才那道剑气一起冲上了林梢。
一段时日不下山,真是不得了了哇,是哪家的后生?剑法竟这样快?
剑气化形已是难得,若将虚招也化出形来更是能让对手真伪难辨、顾此失彼,如今这人能将两招虚招并一实招同时化出剑形,对面那妖恐怕早晚要挨他一捅。
不过可惜的是,后两道剑光显然不及第一剑稳当,应是刚修成不久,还未牢靠,倘若此时站在对面的是陆晨霜,要破此招并不费力。
陆晨霜啃了一口果子,酸得他五官扭曲,看得是津津有味。又往前走了一里多,不必刻意感知也能察觉林间怨气颇重。
好精彩好精彩,那妖必是吸灵未遂,如今穷途末路后继无力了,若它还留有绝招,应当很快就能看到。
离着争斗处约有一里地,陆晨霜止步坐在马背上酸一口甜一口地吃果子。他心中虽好奇,可又不便走得太近,一来是有的人不喜欢自己打斗被旁人看去路数,免得结怨,二来是人家打完一看这还有个作壁上观吃果看热闹的,不得猜他是何居心?
小树林上空剑气长长短短,招数虚虚实实,那妖的剑法也不弱,双方可谓势均力敌。要见分晓,就要看谁先支撑不住了。
陆晨霜正要换个舒服的姿势好好观战,突然,原本三道的剑气陡然化成了六道。
当今天下出剑快到能化出六道剑气的功法非昆仑剑诀莫属,而这剑光显然不是他下山在外的一个师父两个师弟。陆晨霜叼着果子脸色一变——糟了,不是谁家小谁本事了得,是剑阵!
那三道剑光并非一人所为,而是此剑阵由三人组成!最亮那道蓝色剑光的主人应该是攻势,可惜他剑路稳健有余,杀气不足,几十招下来对那妖似乎没造成什么重创,另外两道剑光主人为御为辅,其中一人或是对战疲惫体力不支,或是剑法修为火候不到,原本一道剑气时还勉强能结阵,当剑法走到虚招时,剑气需化成两道,则明显暴露出了底气不足。
剑阵并不是简单的三人联手以御一敌,一人体力不支想撤就撤,而是阵中之人之间休戚相关,其中一人负伤则此阵即破,另外两人也要付出代价。
他离着这么远都能一眼看出破绽,剑阵之中与这三人对战那妖可是招招式式都与他们兵器相接的,又岂能毫无察觉?
只怕下一招就要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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