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韫眼睁睁的看着宋徊从外面进来,从轮椅上挣下来,像是跌坐又像是跪伏一般撑在他面前的地面上,因着那腿虽有些狼狈却还是执着的把江寄护在了怀里。
“你……你们……”江东韫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想着平日里的种种,又想起这几个月来宋徊也常宿在外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和表弟搞在了一起,连孩子都有了,一时间竟觉得又是luàn_lún又是断袖各种刺心的字眼在他面前晃,险些昏过去。
宋徊带来的齐芦齐笋忙先一步上前将老爷扶住,又让人从屋中搬出椅子来,将他扶到上头。又是扇风,又是服药,好一会缓过来,睁眼看着宋徊与江寄仍相扶相依在地上,过了最初那阵之后,江东韫的怒气也压下去些,头脑反倒清醒了。
“宋,宋徊……你倒是说说,这算怎么回事。”
宋徊不闪不避的抬头看向他:“如老爷所见,我与阿寄已经在一起了。”
江东韫一时脑中转过千遍,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声音却发沉重:“你们可是都是男子,又是叔侄!”
宋徊还未言语,怀中的江寄此时也从那一巴掌中缓过来了,他抬起头来看着江东韫,又招招手对着齐芦说:“你去屋中窗下那只箱子拿出来。”
宋徊闻言低头看向他,他带人修整的这院子,换床是自然看到了那箱子,也知道里面是些什么,此时两人四目相对,已然知道对方心中所想。齐芦不敢耽误,将那沉甸甸的箱子搬了出来放到江寄面前。
江寄刚刚一人时尚且不怕,更不用说此刻宋徊在他身边,更是无所畏惧,伸手将那箱子打开,露出里面大半箱钱袋。江东韫看了一眼,他只是让账房每月照着惯例给外室支钱,多半时候连问都不问一句,自然不曾认得这些钱袋皆是由他江府中来,故而只是问:“你这是做什么?”
江寄早知江东韫如此,也没什么感触,只是如实答道:“这是自母亲去世后,您每月派人送到我手上来的银钱。”
而后他又从身上掏出几张银票放到那箱子里,继续说道:“这是您给我的开铺子的本钱,还有那铺子的房契所兑的银票,也都在这里了。”
“若论开枝散叶,您其实根本不缺我这么个儿子,若论家业继承,也根本与我无关。这些年来您给的东西全都在这里了,我原原本本的还了,还请您就当从未有我这么个儿子,把我逐出江家吧!”
“还了?我是你父亲,你这身血肉都是我给的,岂是这些东西能够还得清的!”江东韫冷笑着将那箱子一脚踢开。
江寄此时只觉得可悲又可笑,十几年来他第一次从银钱之外的东西上感受到还有这么一个父亲的存在,想不到居然是在这种时候。
“那您就取了我这条性命吧!”江寄脱口而出,换来的第一个回应却是宋徊的呵斥:“胡说些什么!”
第29章 怒平
宋徊看着眼前的两人,忽的笑了,他平静的开口:“老爷,您所顾念的真的是江寄这个儿子吗?”
江东韫将目光转向他,默默地看着这个与自己的儿子一同跪在地上的人。自他将宋徊接回府中,已经快二十年了。
他自认无法看透这个几乎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但却又无法否认,宋徊也许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你真的在乎过这个儿子吗?”宋徊与他对视着,依旧是那样淡淡的语气:“他没有母亲扶持,也没有经商天分,在你眼中半分价值都没有,故而从前的事我是不知,就说这进府以来的日子里,你可有多问过他半句?”
江东韫定定的看着他,面色晦暗不明。
“你所在意的……不过是你的脸面,这么说其实也不对,你真正在意的是你对这府中众人,特别是你的这些儿子们的掌控感,”宋徊陪着江寄跪在地上,却不见丝毫卑弱之势,他只需将这些年来他眼中的江东韫说出来就是了:“你怒的是我与江寄在一起这么久,你却一无所知。我们是江府中人,所以都要听从你的安排……你更怒阿寄怀了孩子,让你颜面尽失,而那个孩子却是我的。”
江东韫的怒气未退,但理智渐渐地回来了,宋徊说的话没错,他怒江寄甘为人下不男不女,可更让他刺在心间的,却是那个人是宋徊。他从小看到大,想要一手掌握,却又发现渐渐无法掌握了的宋徊。
“我们摊开了说吧,”宋徊压根没想要江东韫的什么回应,他知道江东韫绝不会这样轻易的承认:“我不会要江家生意上的任何,也不会操纵着阿寄去夺江家的产业。这么些年来,江家的事我也已经看够了,只要你开口,我就完完整整的全都还到你手上……我只求带阿寄回郁南。”
江东韫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下,无论再怎么否认,他心中始终是怕的。这几年来,他一面渐渐贪图享乐,于是将生意放手给宋徊。一面却又怕万一宋徊真的夺了江家,特别是最近这段日子,所以他才会刻意不许府中庆办宋徊的生辰,在府中弱化他的存在。
“你与寄儿,终究是不伦……”江东韫再次开口,语气中却渐渐没了刚刚的怒气,反而像是个长辈的苦苦劝解。
宋徊心中冷笑,知他态度已明:“早在知道我们关系那日,我已向祖宗请罪,百年之后黄泉之下,宋徊甘受惩处,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