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夫君。”李天薇挨在了身边人的肩膀上,眼里朦朦胧胧间仿佛看见了一抹俊朗的少年身影,还有与他在一起共同欢笑的自己……
她伸出手,抚向天边无边无际的星空。
“……季哥哥,你知道吗?我嫁了一个好夫君哦,现在有他在我身边,我不寂寞哦……”
她望着天空,望着自己的手,似是对季开平,又似是对吕郢墨道。
有一天,李天薇独自坐在镜台前回忆往事。
往事依依,尤其是对她这种已经嫁作人妇的人来说,过去更是令人怀念。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季家与李家是世交,亦是世世代代的姻亲。男女授受不亲,只有在这样的条件下,才让未出嫁不能抛头露面,正是怀春少女的她,有了和男孩子接触的机会。季开平是季正之子,她和季开平是幼年相识的,两个人从小玩到大。小时候,她把他当作温暖的哥哥。长大后,她把他当作心悦的郎君。
一男一女,在书房里寂静地看书,在走廊里淘气地追逐。玩捉迷藏,拍打对方,开心玩笑,游戏奔跑。嬉笑玩闹,放纵地笑,闹成一团,不分彼此。
那个少年,在盛夏的阳光下,双手交叉在脑后,随性地睡觉。
“以后,哥哥去哪儿都带着你。哥哥不会丢下你的。”
那个少年,眼睛笑得咪成一条线,送给她一个同心结。
“天薇,送给你哟。”
那个少年,情深款款地看着她,眼神纯粹得不染一丝杂质。
“哥哥喜欢你哟。”
她曾幻想过无数次嫁给季哥哥的情景,也将此视为日后必然的结果。以两家的交情、显赫程度,长辈是绝对会为两人定下婚配的。——少时,她每每一想到此,就不禁低头害羞,甜笑起来。
嫁给季哥哥,生下他们的孩子,两口子一起过官宦士族的生活,富贵利禄应有尽有,开开心心度过一生。
本来,这应该是他们的结局。
谁知非来横祸,露丧天气凉,兀鹰灭生光,一场文字狱会要了他一家上上下下几百人的性命?……她简直无法相信这是事实!每次听到都以为那是假的!然而,现实摆在眼前。
现实告诉她,她的季哥哥真的死了,已经永永远远不在这个世上了。
季开平的音容笑貌,总是浮现在她的眼前。她以为他没有死,可他的的确确死了。虚幻与现实的冲击,撕裂了她的世界。
她疯了。
直至嫁了吕郢墨,她的神志才回复了正常。
李天薇,只为季开平一人而疯癫。
醉醒如此,生死如此。
咪着眼睛率性地笑,如阳光一般火热的大男孩。
那个少年的身影,仿佛随时随地犹在身旁,从来没有离开。
从来在她的身边。
李天薇坐在镜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左右摆了摆自己的头。螓首蛾眉,颊钿额黄,鬓发若云,香腮似雪,耳环璀璨辉煌,墨色长发分成左右两股分别系成发髻,,一闪一闪的新插的金花在发上点缀。
长安。
华北将军府。
长公子府。
桌上放着已经吃完了的饭。剩下了一半,已经放着冷掉了。姚暄夏起身,独自走开了,在外面一个人站着。
守卫伍誉看到这个情景,不禁担忧,“主帅……”
伍誉是他的嫡系部下,与他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很多年了,是关系十分好的朋友。他望向伍誉道:“你我是好朋友,不必顾虑。有什么想说就说吧。”
伍誉跟在姚暄夏身边那么久,对自家主子和当朝那位正在风头上的三王爷之间的关系自然略知一二,“……现在全天下都传遍了,晔王大锣大鼓娶高门之女李氏过门,主帅心里面一定很难受吧。”顿了顿,语气安慰,“可是,难受,也不要茶饭不思,要顾及自己的身体啊。”
姚暄夏表情非常淡然。“还好了。上一次他娶慕容氏的时候,我真的情绪波动得特别厉害,特别不稳定。这一次,我很淡定。心里面挺平静的,没有那种激动的感觉了。”
伍誉问:“……是晔王给不了主帅安全感吗?”
“不是,晔王对我是最好的。”姚暄夏说。
“主帅,喜欢女人,可以独占,喜欢男人,总是免不了要跟别人分享的。只要晔王的心在主帅那里,娶几个老婆不重要。”
伍誉劝慰道。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姚暄夏嘴角上扬,轻松地笑了笑。
“我只是觉得,自从我们从边疆回来,一切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那时候的事,像是发了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他回他的姑臧,我回我的长安,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姚暄夏手肘凭栏杆,望着远方橙黑色的烈日骄阳。
“太阳每天从东边升起,从西边降落。日升日沉,是大自然的规律。太阳下山了,就永远也见不到了。你说明天还能看到吗?可是,明天的太阳,已经不是今天的太阳了呀……”
他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平淡。
“人也一样。人会变,各自的景遇会变。同一个人,今天的他,已经不是昨天的他了呀,明天的他,也不是今天的他了呀……”
远空,黑霞漫染。
“在白天,小花之间挨近对方,始终无法相拥在一起。在黑夜,星与星在天际间发放光芒,运转一万年都不走近。”
黑霞与烈日的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