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派人把麟儿叫回来,已近弱冠之年,尚且文不成武不就,怎可如此放任?”郑太守冷哼一声,只手轻抚黄氏鬓发,“我平日公务缠身,少有时间看顾府内,此子……还得夫人上心,严加管教。”
黄氏闻言,柔顺地垂头应道:“妾知道了,明日便差人去城中寻摸文武先生,定不负老爷重托。”
郑太守颔首,这才取下已在墙上挂饰许久的宝剑,抬步出去了。
黄氏等他走远,这才转身走到琴桌后,只手抚弦,不成曲调,她屏息等了片刻,窗后忽然传来三下轻轻的敲击声,一长两短。
她走到窗前,将袖中藏匿的银票和令牌递出窗外,压低了声音:“派人去查这些银票的来处,有沾染的人都要盯住……速寻‘坤十九’,择人十八,分散六城,令随其行,见机行事。”
窗外传来两长一短三下敲击,银票与令牌都没入来者手中,但闻一声窸窣轻响,仿佛一只乌鸦从黑黢黢的草木丛里飞起,转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黄氏缓缓坐回梳妆镜前,室内烛火摇曳,明暗的光交替打在脸上,正如她此时心绪波澜起伏。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楚尧,没想到对方会带来如此危急的情报,更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信也好,不信也罢,现在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宁可冒着风险展开行动,也绝不能容忍丝毫错处出现在这多事之秋,否则一旦出事,就是生灵涂炭国门失守,谁也担待不起罪责。
黄氏机警,近日来察觉到府邸附近有人窥伺,她为了隐藏身份不打草惊蛇,暗中命令属下无紧要之事不得靠近,自己也减少了跟他们的联络,但是这样一来情报消息难免滞后。今夜有楚尧以身为饵引走窥探之人,郑太守又被逼至风口浪尖下定决心重新站队,眼下戒严了全城,她的属下也终于能放开手脚,趁机借刀将这些个鼠辈从洞里抓出来悉数斩杀,为后续多少行动扫清前路。
如此心机手段,哪怕掠影卫一心忠于天子,黄氏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离散多年的反王之子已今非昔比,浑然不见她当年奉命带人驱他出城时的稚气狼狈,沉冷果决不输他的师父……那位辅佐新帝、重启掠影卫的顾统领。
想起那场惊寒关血战的情报,黄氏轻轻叹了口气,掩去悲恸惋惜,又开始考量当下情形。
倘若楚尧计成,今夜葬魂宫的桩子就算不被一网打尽,也要元气大伤。至于郑太守此人,她跟了他四年,不说怎么知根知底,到底也是了解的,既然此番连楚尧都没试探出对方的反心,唯有不平鸣于胸膛,管中窥豹,也的确该整合其余六城的相关情报上达圣听,免得积怨成恨,也免教丹心血寒。
黄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会儿呆,又拿起一盒新买的唇脂,里面的颜色红得艳丽,正如毒蛇斑斓的美。
胭脂里混了无色无味的毒,郑太守虽薄情却喜声色,黄氏本来看着他跟嫌疑之人来往频繁,准备以此物神不知鬼不觉地夺他性命,以免伽蓝城大权旁落于不轨之手,现在看来倒是不必铤而走险了。
她将唇脂捏在掌心,对着镜子微微一笑,又是端庄贤淑的官家夫人模样。
且看这一次郑太守如何动作,若成则皆大欢喜;若不成,有他独子在手,又有天京后援,一切也来得及。
这一厢太守府内暗流疾涌,另一边偏僻长街风云骤变。
魏长筠话音甫落,两边屋顶上就冒出数个黑影,张弓搭箭,冷芒对准血肉之躯,叶浮生一行人数不多,眼下又被困于重围,似乎只要魏长筠一声令下,他们就要被射成马蜂窝。
叶浮生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飞快扫过,最终定格在魏长筠身上,意味不明地一笑:“十四弓箭手压阵,又有魏殿主亲自带十六‘百足’动杀,倒是看得起楚某这边区区九人。想必日前我门中鬼医在城内遭劫,也是阁下动的手吧。”
“百鬼门人行事诡谲,楚门主更被我们宫主称赞不已,魏某怎敢轻慢?”魏长筠神情严肃,沉声道,“如今情势所逼,魏某并不愿大动干戈,只要楚门主不涉此事,带人速离伽蓝城回返洞冥谷,我等绝不为难。就连鬼医之事,待此番过后,魏某也愿作补偿。”
“都说葬魂宫玄武殿主是个稳如磐石的千年王八,今日一见,所言不虚。”叶浮生扯了扯嘴角,嗤笑,“你急着让我走,甚至不惜放低身段,是不想闹大引来城中守军,提前暴露了葬魂宫的图谋。”
魏长筠道:“楚门主是聪明人,想必也能做出聪明的选择。”
“可惜了,楚某一来眼里容不得沙子,二来最讨厌葬魂宫的拦路狗。”叶浮生一扬下巴,“我走我留,与你何干?要动手,来!”
话音未落,箭矢破空而出,叶浮生此番带在身边的是他精心所选的八个百鬼门人,四人主攻夺命,两人善守压阵,剩下两个轻功上佳能为同伴掩护。因此在箭矢射来的刹那,他们并不慌乱,各自施展能为对敌。
箭矢连珠,不放过叶浮生周身要害,箭势更是封锁他前后退路,十四张铁弓竟是有半数都向他逼命。但闻叶浮生冷笑一声,身躯后仰的同时,断水刀铮然出鞘,回身转手便是一记“游龙”横扫而出,却并不是把箭矢打落,而是手腕一转用上“拈花”的‘拈’字诀,内劲附于刀刃,带动这一侧箭矢顺势一转,随即劲力一震逆势而回,朝着右侧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