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刀光起,那一道刀光就像美人舒展眉目时瞥来的一个眼神,轻巧婉转,眨眼间就落在你身上。
刀美,招快,人狠!
他上一刻还离谢无衣有三丈远,下一刻就到了眼前,刀锋只差分毫就要贴上谢无衣的颈,仿佛美人的唇就要轻轻吻来。
然而,终究差了分毫。
断水刀振袖而出,在间不容发之际以刁钻至极的角度挡在咽喉与雪晴刀之间,顺势一转,就削向厉锋持刀的手。
厉锋干脆利落地撒了手,断水刀顺着胳膊看向他脖颈,持刀的手却被厉锋握住,他空出来的左手接住雪晴刀,蓄力捅向谢无衣腰腹。
“哼!”
厉锋的刀不可谓不快,雪晴瞬息之间已刺破衣衫,刀尖切入皮肉,饮到了一点温热的血。
可他笑不出来。
右手被内力震开,断水刀去势不减,雪晴的刀尖才刚刚刺入半寸,断水就已经横在喉前。
他立刻抽刀而退,细密的血丝从一道微不可见的刀口里溢出,再进一些,就能割断气管。
紧接着,又是一声冷笑,刀锋切开空气的声音凌厉得让人耳朵发疼,断水雪晴在某一处猛然相撞,然后又交缠错开,谢无衣和厉锋都采取了毫无花巧的对拼,淋漓尽致地展现自己的速度与力量,快如奔雷,重逾千钧,每一次落下就能将梅花桩踏得沉入几寸。
下一刻,双刀再度相撞,没有发出声响,池面却骤然炸起数道水柱,水花四溅,轰然作响!
叶浮生眯了眯眼,低声道:“难道是……”
水雾弥漫,恍若漫天席雨映了夕阳暮色,璀璨得令人难以逼视,厉锋冲出水幕,谢无衣仍在其中。
凝目片刻,雪晴刀穿过无数水珠破空而出,厉锋整个人的精气心神都灌注在这一刀上,挟着凌厉无匹的气势排山倒海般压了过去,刀锋直取谢无衣胸膛!
这一刀太快,太强,太厉!
他自信没有人能躲过。
观战者中已有人不忍再看断水庄主被一刀穿心的下场。
刀风劈开水幕,谢无衣的手动了动。
断水刀以极快的速度在谢无衣身前画了个圆,劲气带动了他身周水幕,汇聚成一道轮转的水流,随着断水刀锋所向,锁向如同惊雷奔至的雪晴刀。
那是美人最柔情蜜意的纤纤素手!
那是江河最缠绵悱恻的涓涓水流!
那也是避无可避的生死相争!
双刀交错的刹那,所有人都失了声,陆鸣渊手中折扇落了地,步雪遥脸色煞白,叶浮生长长叹了口气。
交错之后,就是擦肩而过。
厉锋脸上还有笑意残留,他自己的手持着雪晴刀,如愿刺入了谢无衣胸膛。
可是他的人,已经与谢无衣擦肩而过。
他站在谢无衣身后,那只手却紧握雪晴刀从正面刺入。
发生了什么?
雪晴刀刺入了谢无衣胸膛,再近一分就伤及心脉,他膝盖一软就要倒下来,最终还是站稳了,伸手点穴止血,然后转身缓缓拔出了那把刀,连同上面那只断手一起扔到步雪遥面前。
那只手砸在步雪遥身前三步位置,五指还微微抽搐了一下,谢无衣这一刀太快,快到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这一刻,厉锋才感觉到那种撕心裂肺之痛。
一阵剧痛席卷了他的意识,厉锋的身体晃了晃,鲜血流了半身,洒在池水中时氤氲开一片淡红。
他脸色惨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沧澜?”
谢无衣一笑,抹掉唇边的血,手腕一翻,断水在握。
这一刻,他似乎年轻了十三岁,回到当年在西域纵横的时候,恩怨情仇皆付于刀下,快意潇洒,不被世情所累。
山川未有清浊定,吾独一刀破分明。
“这条手,是教你们一个乖。”谢无衣扬起下巴,露出经久不见的不可一世,“再嚣张的走狗,也别在人面前张牙舞爪,毕竟不是每个人打狗都会给主人面子。”
葬魂宫众人脸色齐齐一变,白道那边却几乎要欢呼起来。
“挽狂澜……”叶浮生脑子里的浑噩被这一刀尽数挥了出去,他看着谢无衣的背影,依稀间看到了一把锋芒毕露的刀。
天下第一刀,他当之无愧。
步雪遥的脸色很难看,嘴唇却勾了勾,悄然挪了几步。
陆鸣渊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天色,道:“既然如此,那么今天这一场夺锋会,是断水山庄胜……”
他话音未落,一直安坐在轮椅上的谢重山突然动了,他双腿已废,只有上半身还能动作,便忽地扑向了步雪遥,险些两人一起滚下栏杆。
几乎与此同时,叶浮生听声辨位,手中把玩的黑带灌注内力飞射出去,恰好横在谢无衣面前,挡下两枚银针。
这番变故突如其来,除了一直注视着谢无衣的谢重山,以及耳聪过人的叶浮生,没有人注意到步雪遥的动作。
见暗算败露,步雪遥倒是不恼,他反手扣住谢重山咽喉,一脚踢起雪晴刀,飞身落在了厉锋身边。
刹那间,墙外长街突然传来兵戈碰撞和厮杀叫骂的声音,一场惊变就发生在瞬息之间!
步雪遥曼声娇笑,兴奋让他拿着雪晴刀的手有些发颤,却依然很稳。
“谢庄主好刀法,好武功……”厉锋缓缓转过身来,脸色苍白得像鬼,双眼亮得像坟头磷火。
断臂之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可他竟然还能笑,笑得快意张狂。
他和步雪遥都在兴奋。
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