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的气血虚, 一时急火攻心才会呕血, 幸而没有伤肺腑, 下药止住了血后便无大碍了,但小公子身体虚弱,需好好调养。”那老大夫说到里顿了下, 接下去道:“这身子若是再不好好调养, 怕是有伤寿数。”
王悦沉默了片刻, 朝一旁的侍从使了个眼色, 侍从领会过来,引着大夫离开了房间。
王悦看向躺在床上的司马冲, 司马冲立刻攥紧了握着王悦的手。
王悦没想到,原来司马冲的身体真的差到这地步了,这些年有关晋陵的消息很少传回建康,一个颜面丧尽的东海裴妃与一个被过继过去的三皇子的确入不了建康公卿的眼, 王悦只知道司马冲身体不好,却不曾想这么严重。
王悦对司马冲的印象不深,幼时两人也没打过交道,唯一的印象便只剩下,这是司马绍他三弟。
“你吃药调理身体了吗?”王悦问了一句。
司马冲忙点点头, “一直有在吃,吃得都是贵的。”
王悦闻声一顿,“我瞧你身体差了不少。这些年在晋陵住的不习惯?”
“是我自己太没用了,晋陵的大人待我一直很好,裴妃待我也好。”司马冲瞧见王悦没有丢下他的意思,微微松了口气,却又咳起来,他忙压住了,似乎是怕王悦嫌弃他晦气。
王悦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沉默片刻,抬手给他轻轻掖了下被子,“在这儿安心住下,剩下的事我会安排。”
司马冲却没松口气,他紧紧抓着王悦的手,不敢说话也不敢松开。
王悦望着他,这少年的手实在凉得厉害,不像个活人。
司马冲咳了血,又奔波了一天,本就疲倦不堪,待到他终于撑不住睡过去后,王悦这才从他的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他捏着司马冲的手看了眼,上面布着许多血痂,有新有旧。
王悦给他随手掩了下被子,起身出了门。
他招手喊来了侍从。
“东海王世子这些年在晋陵到底境况如何?”。
那侍从和侍从说了一些晋陵之事,王悦听完许久都没说话。
和他猜的差不多,这些年裴妃自己尚且全靠寄人篱下活,哪里顾得上司马冲的死活。他一个失势的皇子孤身一人在晋陵多年,身旁没一个熟人,伺候他的宫人走的走逃的逃,余下的那些踩低捧高的晋陵官员更是了。
司马冲这些年过得的确不容易。他这辈子都活得不容易。
王悦没有说话。
那王家侍从想起那些触目惊心的事,难得不忍,“说出去也是堂堂三皇子。”
“真要这么算,司马绍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皇族子弟哪个容易了?”王悦负手冷淡道:“前些年清河公主被掠卖到吴地人家当奴婢,被人嘲作落架的凤凰,要论可怜,帝王家有的是可怜人。”
那侍从自觉失言,没再说话。
王悦负手望着院中柳树,眸光沉沉。
“那世子如今打算?”
“你先回去灵岩寺知会谢家大公子一声,”王悦顿了一下,“我今晚先在此住下了。”
“是。”
侍从走后,王悦仍是一动不动地立在屋前,他静静望着那院中的柳树,忽然想起刚才司马冲大口吐着血却仍是拼命扶着树站起来的样子。说到底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不过是想好好活着而已。这样简单的一个念头,于他而言却是千难万难。这世上已经没人愿意朝他伸出手了。
王悦心中微微一刺,脑海中却是另一张熟悉的脸划过。
要说司马绍与司马冲的确是亲兄弟,一个比一个惨。
王敦的心思到底如何王悦已经不敢深猜了,浅浅地看,他将司马冲送过来,无非是想让自己照拂这位东海王小世子,来之前王敦怕是也警告过司马冲讨好自己,不然司马冲应该不至于这样,那副笨拙的取悦模样王悦一眼就看穿了,无非是一个字,怕,怕死的怕。
王敦对司马冲这份心思,隐隐让人不安。
山河遍地都是血,那愈掩愈烈的是——
野心的味道。
王悦忽然闭了一瞬眼,日光落进院中,他负手立在阶前,终究是什么都说不上来。
栅窗漏了条缝,一双漆黑的眼正透过缝漠然地望着那窗外阶下的朱衣世家子,面上没什么血色的少年垂了眸,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腰间的白玉权筹,无声嗤笑了下。少年抬手遮住了眼,一身与刚才截然不同的优雅气质。
……
王悦留宿在在了小院中,司马冲夜半总是有些睡不安稳,一直断断续续地在咳嗽,有时候甚至能咳出血,王悦看他病情反反复复,坐在他床头大半晚几乎没合过眼,找来的大夫也没什么主意,急匆匆地开了两服药,怕出事竟然自己从后院溜了。
王悦立刻派人去太守府让人找新的大夫,自己坐在床前盯着浑身冒虚汗的司马冲,他忍不住抬手试了下司马冲的体温,司马冲一直在低烧,情况明显不乐观,王悦下意识皱起了眉。
司马冲在王悦抬手摸他额头那一瞬有片刻的僵硬,却又极好地掩饰过去了,他望着王悦,低低咳了两声。
王悦听着他那浑浊的咳嗽声,眉头皱得更紧了。司马冲此行来姑苏看病,身旁竟然没有随行大夫,一个皇子混成这样,他也是大开眼界了。那原本约好的名医也莫名不见了踪迹,王悦一时没了主意,只能派人出去继续另找。
“世子。”
王悦忽然听见司马冲喊他,抬头看去。
司马冲看了会儿王悦,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