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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的话让叶从心一直埋在心底的一个恶意猜测浮了出来。母爱一般炽烈的感情,作为陈秋糖的舅舅,为什么陈大会有呢?她忘不了陈秋糖在医院时说出的梦话。她所称的,打她也打妈妈的“爹”,难道只是她对父亲的单纯幻想吗?
叶从心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去做亲子鉴定。当然,是对陈秋糖和陈大的。她的小塑料袋里装着陈秋糖的牙刷、头发,另一个里面则是她从陈大衣服上偷偷摘下来的一根头发——这根头发花白,想必是他的没错。
然而她得到的结果却是:两人并非亲子关系。叶从心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一叶知秋:你看,你龌龊了吧?
暖香:明明是你故意引导,是你龌龊!
某天她和陈秋糖坐在一起,看到中央台的新闻上播出的沧头市特大打拐案。以三福阳光为首的几所福利院被取缔,五十多个孩子被救出,仍有十余个孩子失踪,公安机关仍在继续搜索。这条重大新闻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陈秋糖所拍摄的照片传遍了互联网。
据杨正林说,这个案子牵涉甚广,陈各庄村和平家屯村的村长都获了罪,他们作为基层干部,居然做自己村里孩子的买卖。五花的被拐,曾经被到镇上买酒的陈大目击,村长为了让他闭嘴,给了他十万块钱的封口费。
原来那八万块钱,是这么来的……
用别人家孩子的被拐的脏钱去买自己家的孩子?这是一种多么“伟大”的亲情啊。叶从心颇感世态炎凉,可是沉下心来想想,如果有了那脏钱就能夺回自己家的孩子,又有多少人会做出和陈大一样的选择呢?
丁香说的好,这就是人性/吧。叶从心决定还是不将这个插曲告知陈秋糖。
叶从心更在乎的是另一件事。当她看到通报落马的涉案官员名单中,镇长的名字赫然在列时,就知道她要忙起来了。沧头市的领导班子基本换了一拨,而她之前拜托杨正林帮她疏通的关系,当然也就毫无用处了。一想到自己又得去东北,在新领导面前装孙子,叶从心不由得宽面条泪。
没几天,叶从心接到了杨正林的电话。
“叶子,台里最近给我批了假期。我就想到啊,刚好甜甜现在还没上学,你要是有空可以带她来找我,没准能联系到纪录片频道的同事带着她去外地玩。”杨正林显然对我们的小天才非常重视,甚至已经将她看做了自己的徒弟,这争着为人师表的架势倒是跟杨程程很相配。
叶从心当然满口答应,把孩子扔去养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杨程程假期没事干,我让她带甜甜去找你。”
杨正林:“……噗。”
叶从心:“……噗。”
两人“噗”完了,马上强行忘掉那个双马尾的妖精程程。聊了几句,杨正林又说:“差点忘了告诉你,我帮你打点了一下新上任的沧头市领导,你招标的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正义之林大哥!你是不是大天使啊!
剩下的假期时光,于叶从心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假期。她成功拿下了招标,多亏一脸病怏怏的样子,躲过了不少应酬。紧接着八月,又去了日本开会,给陈秋糖买了个写着“助けて”(救命)的咸鱼手机链。为什么买咸鱼样式的呢?因为那死鱼眼真的太像她了……
但不管多忙,不管在哪里,她每天都要抽出至少半小时的时间来和丁香视频聊天。
每天早上或者晚饭前,是她们约定的联络时间。丁香每次开启手机视频的时候,永远走在外面临海的公路上,她的左边会是长长的、蜿蜒看不到尽头的路边绿化带,右边是车行道,有时会看到游客骑着城市观光自行车唱着歌呼啸而过。再远处,是碧蓝的大海。
丁香会和她聊些非常无聊的琐事。实在觉得自己讲得很无聊的时候,丁香会脸红,然后发现叶从心在盯着她笑,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而举起手机转圈圈。看着天旋地转的海景,叶从心薄弱的平衡系统会受到暴击。
丁香最喜欢穿的就是纱制的连衣裙,但一定要骚气地将格子衫挤在腰上,她说这样可以显出她的细腰,而遮住她胖胖的屁股。她那样子真的诱人,叶从心隔着手机屏幕都仿佛能味道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洗衣皂香气。也无怪乎常有骑着自行车经过的小青年们会对着她吹口哨了。
“你胆子很大哦,敢请我旁观你是如何勾引男生的。”
丁香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两手撑在身后,曲着腿,用光裸白皙的膝盖将手机夹在两腿之间,说:“勾引他们是手段,勾引你才是目的。”
丁香的朋友圈里从未提到过她父亲的病。有的时候,叶从心可以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焦虑,她希望丁香可以在她面前焦虑得更多一些,但也知道这件事不能逼她。终于有一天,大概是九月初,马上要返校开学的时候。丁香在视频聊天的最后阶段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出什么事了吗?”叶从心不能不问。
丁香忍了好久,最终关了视频,打字告诉她:爸爸的医药费报销总额度超了,她现在有点难办。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个过渡章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