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载着他们有条不紊的往下落去,大概在一人高的距离卡在了一处逼仄的平台上,平台之下有石阶顺着地柱蜿蜒盘旋,像条无疾而终的地龙一般被底下透不过光的黑暗吞食。
两人步下平台拾级而下,悄无声息的走了会,叶迟压低声音问良沅:“这里是什么地方?”
良沅落后他一步,走在他身后:“历任鬼王身死之地。”
叶迟心里忽的一跳,脸色瞬间变了:“他们把殷初关在这种地方想做什么?”
良沅看不到他的脸色,只看到他脚步顿了顿:“我有个猜测,你想听吗?”
叶迟咬牙:“不想。”
之后再无闲话,他们大约又往下绕了一盏茶的功夫。良沅拥有想去哪就去哪的特殊本事,本可以直接下到里面,却也一声不吭的跟着叶迟下阶梯,似乎是怕了叶迟捅娄子的专业精神,想多少看着他点,好歹能提醒他少作点死。
这时候再看底下忽然漏上来一点亮光,应该是快要到了。而越接近叶迟越觉心慌,像一种预感危险的本能,脚下却不自觉快了些。
良沅突然拍了拍他的后背,差点把心绪不稳的叶迟惊跳起来。叶迟面有菜色的回头:“有话说话,别吓人。”
良沅道:“我下去看看。”话音没落人就不见了,过不两秒又回来,“没事,继续走吧。”
叶迟转身继续往下,一边问他:“他没事吧?”以安息木的安静程度,应当是没事,只是忍不住想更加确认。
良沅没立刻回,叶迟心里不轻不重的一跳,良沅已经道:“人没事。”
叶迟从他话里听出了一点心惊,一股凉意从他脊背缓缓爬上来:“什么叫人没事?”
良沅张了张口,大概觉得解释起来颇为麻烦,后悔自己一句话挖的坑,只好道:“说不清楚,下去就知道了。”
叶迟也不啰嗦,心里吊着一口七上八下的气,一味的快步往下走,越走越快,片刻就到了阶梯尽头。
他重又踏上平地,这平地上却隐隐绰绰竖着颇多障碍,其后掩着一束由上而下的亮光,这光与城中长明灯死气沉沉的冷光不同,蕴含着一种灵动的清辉,比日光稀薄轻盈,倒像是月华。
丰都鬼域无日夜,这样一看,鬼城之外也该是夜晚了。
而鬼域之中又只有一个地方能漏下天光,那就是森罗殿正中的一小方天地,也是鬼域万千浊气中唯一集清的地方。
叶迟又弹出几道灵气照明,荧绿的光扩散开去,他这才看清那些默然伫立的遮挡物不是其他,而是一座又一座的人形石像。石像铸有常人两倍大小,细看形貌都是一些年纪不大的少年,有的甚至连少年都未长成,还是孩提模样。
石像尽皆雕刻的栩栩如生,五官纹理分毫毕现,情态虽不见喜乐却也不尽相同,它们右手俱做托起的姿势,掌中握着一颗白骨森森的骷髅头骨,而骷髅空洞的眼眶黑黝黝的洞视着中间光束方向,莫名让人背生凉意。
联系到良沅所言,这里应该就是埋葬历代鬼王的椁室,而这些石像描绘的也都是鬼族历任鬼王,而鬼王活不过二十也得以佐证,这些石像中,恐怕最大的都不会超过十八。
而二十岁,对现世而言都是尚幼的年纪,何况是大成后能享有漫长岁月的修仙之人,这点岁月何足挂齿,却是重阴之体的一生光阴。
譬如浮游,朝生暮死,寿数如此。
良沅道:“殷初就在中间。”
叶迟不再多看,谨慎的迈步往前,脚刚踏入就觉出不对,余光轻轻一瞥,赫然发现原本还直面中间的骷髅头骨竟然朝着他转了过来,空无一物的眼眶中似乎燃着诡秘的火光,不怀好意的直直盯在了叶迟身上。然而他一侧头,却又发现那些头骨依然面朝着中间,眼眶中只是黑洞洞的,根本没有什么火光,这一切似乎都是他的错觉。
“良……”叶迟回头,却发现良沅已不知所踪。
他心思千转,面沉似水的退回原处,不再贸然行事。
良沅已经给他破了前两关,这一关只能靠他自己了。
灵气的小火焰渐渐烧尽,周围又暗了下来,叶迟又弹出两丛光团,这次却是从外侧石壁摸索而过。石壁之上都刻有形制吊诡的壁画,偶有连成一段故事的,大概讲的是鬼王与百鬼同行的场面,而在他们对面,是无尽的幽冥地火,以及火光中浴火啼鸣的巨大金乌。不知是不是叶迟的错觉,或是因为是鬼族的视角刻画,金乌眼中鲜红嗜血,邪异得让人心惊。
除了这一段,还有一些鬼王携百鬼与其他人战斗的绘画,而那些人都穿着华贵却长着一张恶鬼的脸,狰狞处比恶鬼还要形貌可憎。叶迟轻笑,心道:“这是赤|裸|裸的抹黑,留下这些壁画心胸未免太窄。”
叶迟一路走一路看,忽然看到点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根高抵九天的柱子,柱子之上缚着一个形容狼狈的少年,他周身赤|裸,被链条腾空固定在柱子之上,头发混着血水蜿蜒着盖了他半身,不停有血从他身上滴滴答答的落下,很快在他脚下汇成了一大片。
他的头歪在一侧,不知是昏死过去或者干脆死了,而在血水流经的地方,有一大群衣着华贵的恶鬼伏在地面垂涎的看着他,最后那群恶鬼终于受不住诱惑扑过去,淹没了那个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