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跪地一拜,朗声道:“臣是京兆冯小宝,年初曾蒙恩召见,后入了羽林卫,现为羽林长上。”
婉儿心中一紧,将头垂下去,听武后带着笑道:“想起来了,当时叫你随武懿宗去苑中打猎——如何,当日可有斩获?”
冯小宝将头磕得极响:“回太后,当日曾猎一野彘、二鹿,武将军喜臣勇猛,故将臣选进了羽林卫。”
婉儿看武后颇有长谈之势,到底是抿了抿嘴,轻咳一声,道:“太后尚未用饭罢?是否叫他们传膳。”
武后笑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传令,凡本月、十二月及正月当上之三卫、左右羽林、百骑、飞骑,各赐物五段。”
自有内侍书记、通传,须臾便听羽林、三卫宿卫在前者各在内外跪拜山呼,廊阁中长上们亦是谢恩不止,婉儿心中颇不是滋味,随着武后走入内殿,布上晚饭便已是该退值时候,早有女官在门外候立,静等婉儿出来,武后一眼瞥见,放下手中之箸,闲闲问了一句:“今日你不值夜?”
婉儿心中莫名跳了一下,向门外望了一眼,低声道:“禀太后,妾…想与人换一值上。”
武后惊异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换值?”
婉儿抿了抿嘴,伏身道:“妾…癸期将至,恐侍奉不能周全,所以想与李娘子换一日,今日由妾值夜,后日再由李娘子侍奉太后,乞太后恩准。”
武后笑了:“恩不恩准,却要问过李宓。”招手命门口的人进来:“婉儿想与你换一值上,你愿意么?”
既是太后开口相问,李宓自然无有不应,婉儿眼看她退出门外,专心跪坐在侧,奉武后用了饭,跟她进了里面,替她换过衣裳,梳洗擦拭。武后睡前不肯闲着,还拿了几封书札在看,婉儿见封漆早已不在,知是已看过的表状,此时又拿出来看,不是极欢喜,便是极愁人,观武后颜色,倒又像是欢喜多些,近来朝中牵挂之最,莫过于两处叛乱,能令武后这样大喜的,多半是打了胜仗——却不知是哪处?
武后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看完一封,将书札放在案上,笑着问她:“你与独孤绍相熟么?”
婉儿略怔了一怔,心中有了底,慢慢道:“妾于外臣不甚来往,宫中所熟识者,唯崔明德、尼释净二人。”
武后笑道:“她打了一场好仗…”像是要说什么,却又忍住,笑着对婉儿与身周几个宫人道:“个中详细,我也不知,等过些时候,你们再去向她自己打听罢。”丢开书札,悠悠起身,问:“什么时候了?”
婉儿道:“亥末了。”已过了往常就寝的时候,武后却久不入睡,等人解衣裳时侧了头,随意地道:“羽林一班,几时轮换?”
婉儿解衣带的手一顿,低声道:“妾不知。”停了一停,到底是道:“妾叫人去问问?”
武后摇了摇头:“算了。”坐到床沿,似想起什么,又笑道:“前些时候还和兕子说起女人于兵事上有所不及,未曾想而今就出了个独孤绍,可见世上之事,总也未有绝对,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并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