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缃既然被太后说服,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出宫嫁人的命运,如释重负的符氏当然立即建议将女儿接回私家预备六礼告成,这一日听说韦缃将要正式辞宫,还怀着一丝饶幸的十一娘当然要来送行,顺便试探一番韦缃的心思,想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结果当然让十一娘大失所望。
“我也不舍得就这么辞宫,只十一妹当日也在,亲耳听闻了太后之言,既然邵郎已经答应了请媒求娶,我自然再不便久留内廷。”说起婚事,韦缃倒也没有扭捏作态,她年岁早已到了婚龄,虽说从前并没考虑过婚事,但既然心存大志,自然也没有多少羞涩闺阁的作态,更何况当初为了暗察薛家隐情,就光明正大地谎称自己对陆离暗怀倾慕,那时都没有扭捏,这一回俨然是父母之命无违礼法,就更不会有任何羞涩了。
十一娘也只好看着韦缃微笑:“想不到邵九郎真能打动缃姐姐芳心。”
“不瞒十一妹,早年听说长安五子力矬东瀛学者,我虽没有那幸运在场目睹,也知道邵九郎当时担当重责,不仅谙熟音律,诗才更是不俗,后来他进士及第,虽然不比三甲风头,吃亏也在策论而已,我阿娘那时就甚看好邵郎,眼下邵郎更得太后赏识,可见才华果然不凡,既然迟早也避不开婚嫁,与其屈从表面光鲜之纨绔庸碌,能得才俊贤士为良配,当然更加幸运。”
韦缃是一点不为低嫁恼恨,表现得格外喜悦满足,但她这些话,十一娘当然是一句也不会相信——符氏固然是慈母,一心只为女儿平安喜乐考虑,看好邵广也许符合情理,但韦缃一贯自信不同于万千闺阁,视文皇后与韦太后的成就为人生理想,又哪里会被邵广文才折服,早许芳心?若然如此,当年也就答应这桩姻缘了,又何至于拒嫁,反而让太后心存不满就此“失宠”,也不知太后这回怎么欺哄得她心甘情愿,但一定有监视盯防的示意,什么赏识幸运,韦缃顶多就是对邵广还不至于嫌恶罢了。
只不过既然韦缃表现出如此心悦诚服,十一娘当然也没办法再暗下挑唆,导致胸有成竹的韦缃主动毁婚,于是大感沮丧焦灼,不由又扳着指头数日子,热切期盼着十四郎赶快与袁家议定婚期,她便有了借口出宫。
接下来的这半月,对十一娘而言简直好比渡日如年。
终于盼到了莹阳真人入宫。
已经是临近中秋了,篷莱殿中菊色灿烂,但这一年却仍然没有宴庆,只因仁宗帝三年丧期未过,太后这个母亲虽然喜欢热闹,总不能完全不顾“丧子之痛”,反倒是民间,只是禁了一年宴乐,可不受丧期限制,但韦太夫人为了迷惑太后,自然不会提出接返十一娘回家拜月,大周的中秋相比元宵、上巳等节日还不如后世一般盛大,也没有讲究这日必须阖家团圆,无非赏月、玩月庆贺秋收而已,百官在这一日虽然得获休假,但有如十一娘一类“近臣”,便不一定会被“放行”。
莹阳真人入宫自然也不是借口中秋。
“十四郎亲迎礼定于八月十八,虽说不由上清观操持,我也懒得干涉,总归是我抚养长大之后辈,既然是喜事,也不能全无表示。”莹阳真人的态度似乎不冷不热,并没有多少喜悦之情。
太后当然知道原因。
事实上毛相夫人好些回入宫谒见,已经表达了许多不满:“贺拾遗虽然是真人抚养长大,却并没有正式过继,赫连夫人既为十四郎生母,姻缘一事自然可以作主,哪知真人因为十四郎奉父母之命,心里便生了芥蒂,袁家数回拜访,欲与真人商议十四郎婚事,真人却闭门拒客,显然不满这桩姻缘。”
莹阳倒不是嫌恶袁小娘子,她之所以不喜,只因媒人魏氏居心不良完全不为十四郎幸福考虑,无奈十四郎坚持,莹阳也做不出“棒打鸳鸯”的事,只不过对这门姻缘当然不那么热忱,再兼贺湛答应这门婚事就是为了防范袁氏“打入”上清观,自然对莹阳不愿操持六礼喜闻乐见,当然不会强求在上清观成婚。
只不过莹阳一贯面冷心热,见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私心里当然不会希望贺湛将来与袁氏当真相敬如冰,她虽然不见袁家人,也是晓得有魏氏操持不至于简慢礼庆,大无必要插手多事,再说袁家与她这个族姑商量婚仪也不大合适,反而会让赫连氏恼恨,莹阳才是一心为贺湛考虑——十四郎既然愿意与家人前嫌尽弃,也是一件好事,莹阳真人虽恨赫连氏婆媳无情无义,但一直不希望十四郎对家人怀恨折磨自己。
故而莹阳虽然不怎么热忱,贺湛成婚当日她当然必须到场庆贺,免得十四郎因为违逆她的心意而生愧疚。
只不过莹阳这复杂的心情太后却并不能够真正体会,于是听信了毛夫人的诽谤,以为莹阳这回是的确心怀芥蒂,魏父是毛维党羽,袁小娘子又是魏氏表妹,太后当然乐见贺湛更加坚定地站在己方阵营,不过太后当然也不会因为一件小事就警告莹阳,她还需要南阳郡王这个宗正卿鼎力相助呢,相比野心勃勃的义川郡王,南阳郡王虽然是宗室之长,却并没有太大威胁。
于是劝解莹阳:“赫连氏为自保弃十四郎不顾,多得莹阳抚养,十四郎才有今日,十四郎是个孝顺孩子,又哪能不知莹阳你多年苦心?可是这姻缘之事,当真就是命中注定,十四郎好不容易有了中意之人,相信莹阳其实是真为十四郎庆幸,不过因为袁氏非你所择,多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