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过了片刻的功夫,身上的痛楚就骤然消失。他莫名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却还没来得及再看那块小木头一眼,身体就忽然亮起了莹莹白光,渐渐消散在这一片时空当中。
穆亭澈猛地坐了起来,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缝洒落进来,林枫和杨帆都还沉沉睡着,只听得见此起彼伏的轻微鼾声。穆亭澈却忽然再难抑制那样强烈的冲动,抄起手机冲出营房,踉跄着跑到了水房,把电话拨了出去。
记忆里那双眼睛的空洞痛楚刺得他生疼,虽然不知道这种时候打电话过去究竟该说些什么,但还是难以自制地想要听见那块小木头的声音,想要确认对方现在已经一切安好。
电话铃才响了不到一声,对面就立刻接了起来。
另一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急促地喘息着,隐隐约约传来间断的哽咽吸气。穆亭澈忽然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懊恼地狠狠给了自己一拳,沙哑着嗓子开口:“小木头……”
像是忽然触动了什么极隐晦的地方,对面的呼吸骤然停滞了片刻,终于传来了强自压制着的痛楚呜咽。
“好了——好了,老师在。小木头……老师好好的,别哭了,听话。”
知道对方只怕刚和他经历了同样的梦境。穆亭澈心里疼得厉害,放缓了语气柔声劝着哄着,好容易等着对面的哭声渐渐止住,才又极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已经到了这种境地,他却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这一切。
“老师……你在哪?”
封林晚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厉害,带着生怕梦境一触即碎的小心翼翼,试探着轻声问了一句。
握着手机的手一顿,忽然明白了对方只怕已经误会得更厉害。穆老师苦笑着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小木头,老师有话和你说,只是一直不知该怎么开口……你信我吗?”
话说得多了,少年难以掩饰的音色就又露了出来。封林晚显然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却实在没办法解释那样实在太过熟悉的语气,沉默着没有答话,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
“对不起,那时候吓到你了,我不知道自己有那个病,不然我一定会去医院的。”
心中难得的泛起了难抑的紧张,穆亭澈握了握手机,声音有些发哑:“你那时候叫我别死,我想……当老师的总不能叫学生失望。”
只有穆景临死前发生的事,是完完全全只可能有两个人知道的。他就算再不愿勾起对方那些回忆,也不得不靠着这样残忍的办法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穆亭澈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眼里终归还是多了些无力的愧意。
他实在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只能再碰最后一次的运气了。
“可是——”
对面的声音略一停顿,犹豫着小声开口,带了些货真价实的纠结:“转世投胎的话,年份不够的……”
“……”
穆老师一口气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一头撞在墙上,身心俱疲地点了点头:“对,你数学真好。”
或许是语气里的生无可恋实在太过明显,叫对面那块小木头不由轻笑出声,总算冲淡了原本太过压抑滞涩的气氛。
两个人默契地沉默了一阵,久到穆亭澈已经打算看看手机是不是掉线,那块小木头才终于开口:“其实——我也经常会觉得,你好像就真的是老师一样……”
“我本来就真的是老师,难道我什么时候的表现还叫你怀疑了这一点吗?!”
感觉到身为老师的尊严忽然受到了挑衅,穆老师愤慨地起身质问,叫对面忍不住咳了两声:“但是老师,你还叫我养你来着……”
“那是为了叫你住我家没有什么叽叽歪歪的心理负担,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木耳吗!”
反正也已经掉了马,穆影帝索性彻底放弃了平日里乖巧懂事的伪装,气急败坏地坐在洗手池上,压低声音恼羞成怒地训了一句。
听着对面毫不掩饰的语气,封林晚反倒忍不住轻笑起来,显然半点都没有把他的训斥放在心上。
学生越来越目无师长,叫穆老师的自尊心也越发受挫:“真有那么好笑?”
“没有,只是觉得这下大概假不了了,所以忍不住的开心。”
封林晚笑着应声,语气里都是满满当当的欣然满足。穆老师反而有点心虚,等了一会才开口试探:“我之前瞒着你,你都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