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先生智计果然过人,他武功不显,但精于兵法韬略,所言之事,一一中地;所言之策,少有落空。虽然其为燧族血脉……”白眉道士沉吟许久,嗟叹道,“人皆言燧血为魔血,以我平生观之,燧族可说天地所钟,惊才绝艳之辈不在少数,只是或许,善泳者常溺于水,智高者总负天下,力大者多将成魔。”
他虽有赖于度惊弦对抗界渊,心中也不是不担忧着度惊弦的血脉与想法的。
他又转而提起薛天纵:“天纵本是我看好的下任掌门之选,可惜时不待人,如今他置身魔教之中,也为剑宫立下一项大功……大战近在眼前,他本是一往无回的直剑,如今直剑曲向,久后恐折。我欲让他及早脱身,但他加入魔道便是为了找出剑宫真正的卧底,洗刷你身上的冤屈。纵你不看我们往日少年同修之情,如今为着这弟子,你还是无话说吗?”
翟玉山平静道:“无话说。真相如何,不应由人说,只该证据说。如今我乃戴罪之人,掌门所说的这些事全不该让我知道。”
“好!不枉你身为执法长老!”晏真人深深看了翟玉山一眼,“我与你说,乃是因为对于你,这些再无需保密。到了最后,你若不能洗刷嫌疑,就只能埋身此地了。”
两下说完,空气一时静谧。
片刻后,晏真人再道:“事已至此,我打算将剑宫内乱之事告知度先生,请他参详一二,解惑释疑,也将天纵救出。”
翟玉山方才神色不动,如今却眉头一皱:“剑宫内部之事何劳外人插手!”
晏真人一语否定:“我意已决,这也不是你一戴罪之人该说的话。”
自牢中离开,时已下夜,四下寂寂,左右不闻声息。
晏真人既已下了决定,此时倒不拖延。但他行动极为谨慎,先不往度惊弦处,只找到言枕词,将事情说了一番。
“此事虽然是剑宫内部事情,但如今情况非同往日,故此我想,若能叫度先生帮忙参详,兴许我们能够在将钉子拔出的同时,增加自身力量。”
言枕词的神色有点古怪:“我理解得没错的话,你是希望度惊弦帮助剑宫找出卧底,让在燧宫卧底的薛天纵及早回来?”
晏真人觉得言枕词的语序有点奇怪,但他并未深想,只下意识纠正了:“度先生对燧宫与界渊了解很深,我希望度先生帮助天纵在燧宫中找到真正的卧底,让天纵能够及早脱身回来。”
言枕词的神色更加高深莫测了。
这让晏真人有点疑惑,心想师叔难道并不认同我的想法?
但言枕词并没有不认同。他只是说:“此事我想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你自己去问度惊弦,若他愿意,自然会告诉你方法。”
他知晓界渊肯定知道谁背叛剑宫,但与界渊相处之际,他从不会提起这件事,正如同晏真人在一起时,不论晏真人告诉他何种事情,他都不会与界渊提上一字半句。
这也算两人不需商量,不曾明言的默契。
剑宫的事剑宫处置,我的事我总能解决,若有他人问你,你凭心而为即可。
这是应有之义,晏真人欣然点头,往度惊弦方向去。
到了度惊弦屋外,虽夜将白,灯火还亮。
如今局面,心忧至此,迟迟不睡,也是正常。
晏真人进了门,先向窗边下棋的主人告罪:“夤夜前来,为一不得不说之事打扰主人,万分抱歉。”
他又将薛天纵与剑宫内部叛徒的事情说了一遍,有言枕词在前,这一遍说话间,他极为注意度惊弦神色。
但从头到尾,数着棋子,垂眸看棋盘的度惊弦神色都没有变化。他容色如雕,坐姿似塑,连个眨眼的动作都不曾做,乍眼看去都不似真人了。
直到他在晏真人说完之后,敲下棋子,干脆利落答一声“好”。
这一声过,度惊弦又闭嘴不语,还如雕像。
晏真人得了答复,心落了一半,很快告辞。
地上的雪将窗台照亮。
晏真人刚刚开门离去,又有一人自窗台闪入。
进来的这人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度惊弦对面,瞅瞅度惊弦,摸一下对方小手,又掐一把对方的脸:“左右互搏,乐趣何在?”
度惊弦脸被拉出了一个小弧度。
他缓缓抬起眼睛。当他的视线正落在言枕词身上时,黑眸亮出一点光,如雕塑一般的人霎时活转过来,就连语气,仿佛也不如往常一般正经了:“乐趣在于……我好好的自己和自己下棋,也会突然冒出一人来捣乱。”
言枕词高高扬起眉:“你觉得我现在在捣乱?”
度惊弦用眼神说“是”。
言枕词一拂袖,将棋盘上黑白棋子全数搅乱:“这才叫捣乱!”
他又一伸手,推开棋子,拉过度惊弦,两人交叠在长榻上,又因度惊弦的挣扎而滚落地面。
炕桌、棋盘、棋子,东西乒呤乓啷洒了一地,言枕词抱着人往旁边一滚,避开了绝大多数的暗器袭击,可仍然有几颗调皮的棋子砸在度惊弦的手背脖颈上,将苍白的皮肤砸得泛出几道红色。
度惊弦伸手推拒言枕词,没什么威慑力地呵斥:“等等,我们可以好好说话,现在,现在还不是时候!”
言枕词一把抓住度惊弦的手,如同上次对方对自己似的,拉到唇边轻轻一吻,调笑道:“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你已经说不是时候说了很久了,莫非——”
“阿弦是在骗我?”
度惊弦皱眉驳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