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狩翻篇,北疆洗牌。如今北疆之中,再不闻天宝茉母、苍天宗主,只有于废墟中重建的拿云城,以及屹立城中炎炎大殿!
燧宫一统,炎殿朝圣。如今拿云城人流如织,街道宽敞,十乘并骑,千店同列,旗帜招展,人马声、车流声,吆喝叫卖声,声声明朗,声声热闹。十二冰桥更时时行人,行者均携宝物,各带珍奇,只为向燧宫投诚而来!
车队穿过鬼门关,又走三天,终于来到拿云城中。
一进城中,举目望去,便是望不见尽头的街道与数不清数量的人群。
马车前行的速度顿时慢下,各种喧闹的声音透过车壁,传入车中。
车中人道:“拿云城如何?”
左右骑手低声回答:“似我朝神都。”
车中人又道:“城中人如何?”
左右骑手再说:“似我朝神都中人。”
车子终于来到了冰桥之下,车帘掀起,身着斗篷之人自车中下来。他先看四周,拿云城果然繁华不输西京,再看城中之人,个个面带微笑与矜傲,更似西京之人!
他于心中暗忖:
若燧宫当真彻底控制北疆,又可凝聚北疆人心,则北疆必凝为一绳,有生之力尽为燧宫所用。则其挥军南下之说,绝非嘴上之语……
他穿过冰桥,来到炎殿守卫处,献出珍奇:“求见明如昼大人。”
炎殿守卫看过珍奇,将其带到明如昼处。
明如昼道:“你是何方之人?”
斗篷人于明如昼前伸出手掌,其掌心之中,放一令牌。
令牌玄黑藏金,其上刻有一“诛”字,正是大庆天蛛卫统领之令!
四下寂寂,幽暗宫殿的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咳嗽。
重重深门之后,平躺榻上的界渊忽然睁开眼睛,抬手捂嘴,闷咳一声,一口心血全入手中。
几息安静,外头传来明如昼的声音:“大人?”
分身消亡,本体受创,内气紊乱,于体内左突右撞,使鲜血沸涌,五脏俱损。界渊半阖双目,隔着衣衫,以双指游走胸腹大穴,道:“何事?”
殿宇之外,明如昼道:“大庆之人已经来到。”
传声之间,两指行经之处,重重气锁结于体内,锁住伤势。而后,界渊漫不经心一甩手,火焰自指尖蹿升,将掌中鲜血一燃而尽:“让他进来。”
天蛛卫的统领随同明如昼进入大殿。
殿宇雄奇,十八金丝楠柱擎天立地,二七南明离火灼灼不灭。但这左右除他们与界渊之外再无他人,倒显得额外空旷冷寂。
统领心中暗奇,却不敢多看左右,依照规矩叩首行礼之后,方道:“大庆向燧宫宫主问好,祝大人贵体安康。”
界渊单手支额,懒懒道:“哦,贵主派你前来,是愿意借道给燧宫,让燧宫横穿大庆,前往世家了?”
统领心头骤跳:“这……”
界渊哈哈一笑,忽然站起,自宝座之上一路而下。
他行走之间风云汇聚,长袍飞扬。
低垂双目的统领只见飞扬袍角于眼前掠过,烈烈深红,灼灼明焰,于响在耳旁低沉慵懒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
界渊来到殿中,站于窗前,看北疆开阔,炎殿雄浑,他呵笑一声:“燧宫欲取大庆。天之极位于世家西方,北疆则与世家相隔大庆,若大庆肯借道让燧宫北疆之众一路通行世家,并将多年来在世家布下的探子交给燧宫,则事成之后,我会将世家一半地盘送予大庆……这魔道名声,就由燧宫全替大庆扛了。”
统领心脏怦然而动,屏息凝神,继续听界渊之话。
界渊却忽而将声音一收,低低的笑声之中依稀带着揶揄:“当然,若到此地步,大庆还担心触怒一心维护幽陆秩序的正道教派,此番协议不提也罢。”他悠悠道,“毕竟三百年过,大庆和世家的不解之仇也渐渐淡了啊……”
统领心生不忿:“大人此言差矣,世家为大庆叛逆一事,大庆从上到下,无人忘怀!”
界渊笑道:“统领不必焦急,时间确实是一个可以磨消一切的恐怖存在,过往将为历史,历史终作尘埃,以此观之,一切恩仇爱恨,虚妄无聊。”
统领敛眉道:“我主知大人想法,我主还有一问。”
界渊:“说。”
统领:“我主说:燧宫欲向大庆借道……朕如何得知,燧宫之意真在世家,而非大庆?”
界渊笑道:“世家与大庆均与我相邻,我若攻打世家,自然暂且不动旁人,我若不攻打世家,你主才要好好思考,是否要与剑宫、佛国、乃至世家一通消息。只是不知,那些正道教派何时会让大庆灭亡世家,何时会让世家灭亡大庆?”
统领无言以对。
如今剑宫、佛国共为正道盟首,两大教派虽不管幽陆小规模战争,但若涉及到大庆与世家这样庞然大物的存续问题,几乎不用考虑,必然出手干预。
若有朝一日,大庆真得天时地利人和,欲收复世家,剑宫是否会干预,大庆是否要直面整个正道会盟的压力?
界渊已回座位,懒懒道:“你们可以回去详细考虑,本座只等十日。明如昼,送客。”
站立一旁,始终安静的明如昼此时上前,温文尔雅:“统领,请。”
统领只得起身向外。
离开之际,他鼓起勇气,飞快抬头看了燧宫之主一眼!
只见大殿之中,几步之隔似千山万水,几阶之高如界域之别,坐于宝座的魔主披着红衫,如身加烈焰,但其黑眸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