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低头沉思之间,却听身旁梁机道:“此年从年关开始,便天灾不断。若非父皇圣德,百姓难受其苦。儿臣以为宫殿年年修缮,现在也可慢慢为止。如此大范围的劳动,必有劳损之害。还请父皇三思。”
这等大喜的日子,虽然是借着皇后之喜,说这些还是挺败坏兴致的。
永嘉帝有些不虞,但也觉得六儿子说的有道理,也重新考虑起来。但是站在他身旁的太子不依了,六弟分明是与他作对。修的是东宫,肃王府没份,梁机不是嫉恨是什么?
遂而冷笑道:“六弟的意思……是将父皇比作那等昏庸暴君了?”
梁灼立刻反唇相讥,“二哥这话说的。六弟为了父皇声名着想,略忧愁了两句,到了二哥嘴里就成昏君了。可见在二哥眼里,修宫殿的就是昏君。”
太子一时双眼如刀,把梁灼的脸戳了个遍。旁边的献王嘿嘿笑了,似是无比耿直,“要我说,这笔银子不如充作了军饷,西境的茜香国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呢。”
简王梁沅也弱声弱气地开口:“儿臣倒觉得,送去城外多建两所育儿所,收养孤儿。又有名声又实惠。”
说来说去,就是不修宫殿。
梁烨觉得这群兄弟聚在一起就是来克他的!怒视了一圈,转身殷切着急地看着永嘉帝,“父皇!”
永嘉帝被搅了兴致,本来就不怎么高兴,现在皱眉冲着献王道:“整日里穷兵黩武!你脑子里就没别的了?”
缓了缓神色,对七子说:“你这不错,但也不碍修殿。回去找了户部,京兆尹细化做来。”
这个意思就还是要修,太子看着几个兄弟的认命模样,很是洋洋得意。
又随意闲话了一番,众皇子随永嘉帝入席。皇帝与太子惯例走在最前面,梁煜走到大哥梁锋身边,“大哥何须说那么一番话,招得父皇怒斥又何好处?”
梁锋诧异地看了一眼平日闷不做声的三弟一眼,哼笑了一声:“爷愿意!当爷不知道,明明之前是打算拨给大军的军饷钱,怎么就成了修宫殿的?非得把那东宫修得跟太极殿似的他才开心吧!”
旁边的梁机凑过来,也是愤愤,“这一修没个一两年不消停,若是再来点什么,国库哪够的银子?除非……”
后半句他压低了声音,“除非父皇乐意开私库。”
“不可能!”梁锋一句否决,“父皇那私库只有进去的,从没出来过。”
梁沅从后头上来,细声细气的,“好了,别说了,二哥听见了。”
果然,前头太子正频频回头望这边看。
梁煜略抬了抬手,对梁机说:“阿沅身体不好,你陪着他走。”
他说话,梁机还是听的,应了一声就陪在了七弟身边。梁锋看二人慢腾腾的,等不住,一挥手先走了。梁灼跟在亲哥哥身边,摇头晃脑地感叹:“做到这份儿上,也是绝了。”
梁煜的思维还在方才的金砖上打转,一时没有答话。走了一段路,才问弟弟,“你去东宫的时候,可留意过脚下的地砖?可与太极宫里的一样?”
有些时候梁灼是真的搞不懂自己这个哥哥在想什么。被这么一问,他一脸呆懵,抹了把脸才答说:“哥,你兄弟我眼神不好,这个真没注意。而且人也不乐意我去东宫,能坐满一刻钟,我能把椅子吃了!”
梁煜想了想,点着头道:“说的也是。”
恭王殿下没想到自家哥哥埋汰起人来也能这么从善如流,呆愣了足一会儿,觉得胸口如猛然被抡了一锤子一般的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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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生辰之后,朝中各员皆有三天的假。四九城里那些有些名头的地方也便热闹起来。宁荣街后头梨香院内,薛蟠正打理着新衣裳,满脸满心的欢喜与期待。哪怕上打死了人抢来的小丫头走到面前伺候,他也提不起兴致,嫌弃她挡了自己的视线。
足在那等身的大铜镜前瞧了一刻钟,薛蟠抓起桌上放着的香囊,冲着里屋喊了一声:“妈!我出门子去了。”
薛姨妈从里头追出来,“你去哪儿?又去见哪些个人!”
“什么话!”薛蟠不悦,怒容转头,“我是去见颐书的,怎么就哪些个人了。”
一听他是去见闻颐书的,薛姨妈立刻不反对,“这才好呢,你与他们多学些学问才是正经。”
薛蟠最不耐烦听这个,含糊了两声就踏门出去了。
里屋里薛宝钗在绣花儿,针脚细密,犹如真物。听到母亲的脚步声,抬头温婉而笑,“哥哥又出去了?”
“是呢,是去见闻公子的。”薛姨妈搂着女儿,“要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哥哥这几日与他玩在一处,说话都文雅了许多,比之以前好不一样。”
薛宝钗摇摇头,“又是他,哥哥嘴上总提着,还与宝玉去说。前日里,宝玉还来问我,说这闻公子可如哥哥说的那般好,我可曾见过。”
薛姨妈笑将起来,“宝玉还是个孩子呢,这话怎么能问你。”
“我也是这般说的,可他竟是痴得很,歪缠得不行。”薛宝钗露出无奈神色,“妈妈你可看紧了哥哥,莫叫他带着宝玉厮混。若是磕着碰着,姨妈不知怎么哭呢。”
“你说的我哪里不晓得。再不一般,终归是个平头百姓。宝玉是国公公子,他们怎么比得上?还是孩子呢,缠几句问也便忘了。”
母女两个这般说话,哪里晓得坏事最怕人念叨。
原来那贾宝玉天生是个痴心性子,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