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修懿简直没办法相信。
“修懿,”那边,左然又哑着嗓子道:“你不是他的替身,他是你的替身。”
在第一年、第二年和第三年时,左然觉得,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在寂静的夜晚唱着一首情歌,孤独中还透着些清甜的味道。而到了第四年和第五年,左然渐渐感到,随着时间流逝,情有所归的可能越来越渺茫。他就像是拿着一个破旧皮囊,听着水滴一滴一滴落下,慌慌张张地用手掌去接去堵,但却还是什么东西都留不下,又好像从悬崖上摔下来,在半空中挣扎,什么都抓不住,却也落不了地,心里只有强烈的不安和慌乱。
何修懿参演的唯二两部电影,他反反复复看了上百遍,以至于可以讲的出,何修懿的每一段剧情出现在几分几秒——动作是什么样子的,神态是什么样子的,也背得出每句台词。看得越是仔细,他便越是喜欢。左然还保存了全部关于何修懿的新闻,同样感到,这个人真的值得他念念不忘。他也常在演戏之余,开车在何修懿老家街上乱转,渴望能在不经意间再次相遇,然而每回都是失望。
整整六年,他没有一天不曾想到何修懿。其实,所谓“临近绝望”,并非撕心裂肺痛彻心扉,而是一种很平凡、很平凡的寂寥。他有时会梦见何修懿“复出”了,每次梦醒之后,都要恍惚好几分钟,才能披衣起床,开始“他的一天”。到了后来,即使明知是梦,他也渴望能在夜晚追寻他喜欢的人的踪迹。
因此,当他看见何修懿以“裸替”的身份出现在片场时,他的心情简直难以形容。往常那些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尖的东西,似乎忽然之间生出双翼,终于是欢快地飞了开去。
然而,他是一个很专业的演员,他不可以强制总导演换演员。他能做的,就只有接受了一开始没接受的大尺度床戏——《家族》的激情戏,原本没那么多。
左然家中阅读室内,木香、书香,缓缓弥散。时间仿佛都凝固了,一秒一秒缓缓流逝。屋里灯光宛如是海浪一般的能轻轻流动的东西,流泻在何修懿身上,温柔地将他拥抱在其中,灯光中跳动的细小尘埃也像是随风跳跃的精灵。
“左然……”何修懿不敢看左然那双眸子,“抱歉,我不知道您怀着这样的心思……”
“现在你知道了。”
“我……没想过……与您交往……”
“以后可以想想。”
何修懿不知道应当如何拒绝——这种爱意太过沉重,轻率不得。作为一个天生的gay,在被对方“撩拨”之时,他也会动下心。然而,他的反应只和任何一个面对左影帝的男女一样,距离爱情相去甚远。在这种情况下稀里糊涂接受,便是对那浓烈的感情的亵渎。他不想让自己与对方交合时的ròu_tǐ胡乱地包裹住半生不熟的灵魂——一辈子那么长,倘若没有坚定的决心和信心,无法走到最后。
半晌之后,他张张嘴:“左然,对不起……”
“别讲。”左然突然伸手,将食指和中指轻轻按在何修懿嘴唇上,“吊着我吧。”
“……”
“假如无法接受,那便吊着我吧。对我来讲,是一样的。”或者,吊着更好……因为他不可能爱上其他什么人了。
“左然……”
“现在这样,也轻松些。”左然语气依然不急不缓,好像一座火山,表面不动声色,底下几百米处却有着最炙热的岩浆在奔腾涌动,“我不需要一边刻意制造一些暧昧,明示暗示,一边担心过于露骨,吓着了你。”在何修懿当替身时,因为二人应当“刚刚认识”,左然从不敢表现出什么,只有第一天实在忍不住,在人大腿根留了个吻痕。后来,对方正式加入剧组,左然便时不时试图撩拨对方、暗示对方,希望何修懿能产生一点绮念,同时苦苦压抑最真实的念想,因为害怕一旦开闸,自己那些倾泻而下的疯狂的情感会冲垮一切正处于朦胧中的暧昧。
“……”一次次的接触,从何修懿眼前划过。
“我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事——我甚至可以装作从没爱过你,或者,从未见过你。”
“不用。”何修懿只能不断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修懿,”左然站直了身子,“之前六个生日,你全部缺席了。今年……给我一个拥抱当作礼物好么?”
“……好啊。”这种要求,无法说不。何修懿走到了左然身前,张开双臂轻轻搂着对方。他再一次,感觉到了左然心脏猛烈跳动时的狂热节奏,似乎即便隔着衣服,都能够将自己烫伤。
左然紧紧抱住了何修懿的腰。除此之外,没有再碰任何地方。
何修懿还是不大敢相信。
左影帝,自六七年之前开始,便——
何修懿心中有一些骚动。有些东西歇斯底里地呼应着想要冲出,分不清是震惊、慌乱,还是别的什么。复杂而又纷歧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嘈嘈杂杂。何修懿一边孜孜地窥视,一边厌厌地闭眼,告诉自己不能再想——越想,心里就越乱哄哄的。
“怎么了?”放开了何修懿,左然问。
“我在思考我的感情……确认刚才没有做错。”
“别想太多。”左然说道,“如果,你像我一样喜欢,你一定会清清楚楚知道,你想和我在一起。”
“嗯。”
“不提它了,”左然仿佛真的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