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一处营地,马都是要从车上解下来的,车夫刘二会把马拉去洗刷,喂食,另有给马匹休息的地方。常小溪一般都睡在马车上,这种马车的宽度,像狄少华那种身材颀长的男人,只能蜷着。但是常小溪睡着就正好。
“常大夫,你出来一下。”马车外传来轻轻敲击车窗的声音,是狄少华来了。
常小溪一向是和衣而卧,很快就出来了,她还以为是什么急诊。
狄少华向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跟自己来。
囚车在中间,所有的马车围成环形,围绕在囚车的周围,在环形的内部,除了囚车,守卫囚车的唐军士卒,还有供大家休息的帐篷。常小溪的马车,也是这环形中的一辆,在她的车边,就是唐军架起的弓弩。像这样的弓弩,一共有十多架,可以连发。就架在马车的间隙里,朝着四面八方。值守的弓弩手四处张望,看到是狄大人,才对四周做个手势,示意无事。
夜色朦胧,常小溪每夜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双眼睛警惕的睁着。狄少华也不做声,悄悄在前面带路。
狄少华的帐篷,比士卒居住的略小些。周围被军卒的几个大帐棚围着。看到他把自己带到了这里,再看看帐篷门口值守的姚立,脸已经黑成锅底。常小溪心里警铃大作,这个狄大人,那啥,难道想换个口味吃吃?自己这么矮小瘦弱,与虎背熊腰的姚立,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站在帐篷门口,常小溪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狄大人,我其实不好那个!”
狄少华愣住了,不好什么呀?经验丰富些的姚立听懂了,在旁边默默的冷笑,还好,他们家大人还有救,就让这个不分好歹的傻小子歪缠去吧。
就在两人僵立在门前的时候,浓重的夜色中仿佛传来些许风声,又或者是别的声音,正在常小溪侧耳倾听,努力辨别的时候,被狄少华一把抓住了胳膊,推进了小帐篷。
耳畔传来狄少华急切的声音:“别出来。”他自己却没有进来,帐篷里早就熄了烛火,漆黑一片。常小溪茫然的站在门口,听到随着姚立大声呼喝“敌袭”,响起了报警的号角。她这才明白,有人劫营,自己的马车位于外围,是最不安全的地方。狄少华害怕自己有危险,才把自己带到相对安全的中心地带。完全不是自己刚才想的那样嘛!幸亏自己没有把话说完,否则这张脸放哪里?
常小溪帮不上忙,自然也不敢添乱,摸索着在角落坐下,忐忑等待着战斗的结果。
十几架弓弩连发,噗噗的声音不绝于耳,但是还是有黑衣人自夜色中涌来,在囚车周围,训练有素的唐军士兵每三人结成一阵,一人持盾,两人持枪,绝不退让。黑衣人各个武艺高强,唐军只有一招,一人挡,两人出枪,除了死亡,绝不后退一步。
狄少华,姚立,都在囚车边上守着。夜袭者的目标很清晰,就是被铁笼困住半死不活的李钊。这个人,如果活着回到长安,一定会有很多人夜不成寐。
团团守住囚车的唐军中,发布命令的人,竟然是李青城,那个不讨上官李钊喜欢的长安世家子。他虽然与廖仲旗来往密切,但是毫无疑问,丝毫没有在李钊案中受到牵连。而且还逆流而上,获得了重用。狄少华居中指挥,而李青城则发号施令。
弩箭的储备很充足,守卫也不负唐军悍不畏死的铁血风范,跟守卫南云那会捉襟见肘的艰难局面比起来,这场战斗,才不辜负战斗的名号。
黑衣人被三人一组的唐军收割着性命,唐军士卒也不时的倒下。或是闷哼,或是惨嚎,配着弓弩噗噗不停的破空声,组成了这场战斗独有的韵律。
守卫的圈子在缩小,倒下的唐军士卒越来越多。姚立一直在戒备着,他的武器是两把雪亮的长刀。就连李青城和狄少华都抽出了佩剑。想杀死李钊的人,毫无疑问具有绝对的实力,和强大的决心。除了不能明目张胆的派出实力相当的军队之外,作为一次刺杀,他已经做到了极致。
数个黑影趁着夜色须臾而至,直奔囚车上的李钊而去。这几人身法诡谲,不但避开了连飞的箭簇,也躲开了唐军的绝杀。姚立将手上的双刀舞动得光团一般,拦住了两个黑影。李青城跳上囚车,与一个已经挥刀斩向囚犯的刺客缠斗在一起。就连狄少华,都舞动剑花冲向一个刺客。
就在每个人都分身无暇的时候,第五名刺客,抖动着毒蛇一般的短剑,透过铁笼的缝隙,刺向笼中囚徒的心脏。
一击得手,这名刺客拼着双腿被两名赶过来的唐军刺穿的危险,在囚徒的胸膛上又补上几剑,眼见剑剑穿胸而过,这个囚徒肯定是活不了了。这才闪躲刺向自己的长枪,回身杀死两名袭击自己的唐军。
一声唿哨的同时,他已经如同大鸟一般跃起,向战团外掠去。所有还在缠斗的黑衣人,得到了这个撤退的信号,都开始撤离。片刻间如同潮水般涌向黑夜,只留下一地的尸体。
看看笼中被刺了好几个洞的尸体,狄少华,姚立,李青城三人对视一下,却像是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此刻天色即将破晓,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常小溪知道了李钊被刺杀的消息,已经是在救治第七个伤患了。她手底下利索,但是夜袭造成的伤者太多了,整个队伍中只有她一个医生,时间宝贵,片刻不能耽搁。
一场夜袭,造成了唐军付出了一百多人的性命。狄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