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对面有同龄的女孩子过来的时候,春巳就把超市购物袋藏身后。
被父母使唤是很没面子的事情。而且,春巳也不想让人看到太阳商场的袋子。便利店的袋子倒是无所谓,但是超市的袋子却让人感觉很不好意思。当时的春巳有大人无法理解的一些顾忌。
春巳对自己觉得土气的东西很是敏感。太阳商场的袋子上有红红的太阳标志,而且两面都印着。春巳拼命地把袋子往瘦小身体的后面藏,和一群小女生擦肩而过时,走路都有些像螃蟹了,最后总算应付过去了。
说起来螃蟹步应该更让人难为情的,但这个重大事实春巳却并没有发现,不过实际上根本没人注意到春巳,也还好。
想得太多。说简单点就是这么回事了。
前面终于再没人了,春巳完全安心下来继续走着,突然又看到有个男孩往河堤下面的河川地这边靠近了。那里有已经铺好了的道路,还有人会在那里遛狗。
这个男孩也穿着t恤和运动短裤,跑着。长得蛮高,也挺结实,看起来像是初中生或者高中生,但没想到竟然是每周三来道场的和自己同龄的孩子。
今天是周五。春巳第一次在和道场无关的日子里看到真部。
反射性地下了河堤。
是为什么呢。春巳感觉胸内高昂起来,可以称为兴奋吗。
“喂。你跑什么啊?”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春巳问道。但真部只瞥了一眼春巳,没停步,也没回答。
春巳猛地怒上心头。凭什么无视我。虽然平时就老喜欢喝倒彩,妨碍真部练习,被讨厌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春巳自己却完全没意识到。他从来没想到自己是真部避之不及的存在。
春巳开始追跑远的背影。
“你嚣张什么啊当别人空气!”
春巳发出离变声还遥远的尖细声音,拼命地叫道。
但是前面的人却没有回头。只有哈哈的喘息声在周围响着。没办法春巳只好边哈哈哈地跑着边不断叫喊着。和平时在外廊向道场内喝倒彩的时候一样。
“喂,道场休息时你还跑,有趣吗?”
超市的购物袋晃来晃去好烦。
“喂喂,把人扔出去好玩吗?出、那么多汗…你不觉得脏,不觉得好…丢人吗!?”
作为孩子来说显得较宽广的真部背后都是汗,灰色的t恤都变色了。
这个沉闷的家伙。脏兮兮的家伙。尽管这么想着,春巳却完全没放弃追逐的意思。真部跑得不是很快,赶是赶得上,但很快呼吸就开始混乱了。
购物袋中的豆腐跳了起来。糟了,搞不好豆腐会被撞坏的。这么担心了一瞬间,很快春巳发现比起豆腐,自己的麻烦更大。
那个突然袭来。
从喉咙深处到胸部,身体内部像是被拧住了一般。呼吸开始困难起来。
哮喘发作了。
啪嗒。在落地的冲击力下,豆腐发出摔破的响声。白色袋子溢出来的水让地面颜色变了。春巳动弹不了,直立在那儿肩膀大幅度地上下晃动着。呼哧呼哧的声音如同贼风般从喉咙发了出来。
男孩远去的背影还在眼里,但却已经没有了颜色。
完了…完了、我真的完了——
这段时间慢慢在减少的大发作。春巳终于站不住了,蹲了下来。地面上是湿的,但也顾不上了。像是要从身体里面涌起的惊涛骇浪中逃离一般,将身体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春巳开始在衬衫胸口的口袋中摸索。出门的时候,为以防万一,母亲让带了呼吸器,应该在里面。掏过的口袋软塌塌的。没有。弄掉了。手心中只有自己不自然上下波动的单薄身体的感触。
胸口好闷。喘不过气来。
好难受。好难受——
“你、怎…么了?”
听到一个声音。抬起脸来,看到本以为走掉了的男孩站在自己面前。
俯视着蹲着的自己。
“啊、唏…”
发不出声音来。只有风的声音不断从春巳发炎了的支气管中呼出来。平时粉红色的嘴唇也失血变成了紫色。
“唏、呜…”
春巳呼哧呼哧地喘息着,拼命地抓住真部运动短裤的裤脚,。
好难受。好难受。
救救我——说不出话来,春巳仰着的面颊上,眼泪从眼角缓缓滑了出来。真部只是看着春巳。救救我,救救我。胸部大幅度地上下起伏了好几起,每吸一口气衬衫下面的肋骨间便可怕地陷了下去。
春巳拼命地捶着上衣口袋周围。呼吸器可能掉落在后面,春巳想往那边指,身体却怎么都转动不了。
也许会死。也许会就这样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