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火了,救火啊!”
呼喊声突如其来,中军帐内的几个旅率们都颜色微变,但是出于军中的习惯,在孙孝哲没有发话之前都不会轻举妄动。.. 可孙孝哲现在哪里还是那个精明强干的大帅?只见他一副醉醺醺的晃荡模样,似乎对外面发生的变故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张通儒赶紧提醒孙孝哲:
“大帅,哗变急剧扩散,仅凭亲卫营的兄弟恐怕遏制不住了!”
岂料孙孝哲轻描淡写的一句。
“不是早让你们逃命去吗?还留在这里作甚?走,走,走!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语气轻挑而决绝,这在孙孝哲以往的言行中是绝对不曾出现过的,张通儒还好已经见识过了颓丧至极的一面,而各位旅率们有的还是头一次,不禁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等誓与大帅同生死!”
旅率陈宣仁骤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他的命是孙孝哲救下来的,现在让他独自逃生怎么可能?
“末将誓与大帅同生死!”
有了陈宣仁的带头,余者旅率也都纷纷表示,不愿意抛下孙孝哲离开。
突然间,孙孝哲的眼眶里溢满了泪水,人在富贵时绝难体会这种被部下一心拥护的感觉,只觉得所有的谦恭服从都是天经地义,但经历了数月以来翻天覆地的人生变化,这才领悟到其中的难能可贵。
“诸位如此待我,请受一拜!”
动了情的孙孝哲竟止住了摇摇晃晃的身体,缓缓起身,对着自己的部属们深深一揖。
“可惜我已经是各方皆曰可杀之人,你们跟了我只会受到诛联,不若各奔东西,也好自为之!”
一番话说得诚挚,又戚然无比。这些旅率们虽然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莽汉,可燕赵之人也最重然诺,眼见着素来强硬的大帅如此软弱,一个个不禁痛哭失声。
反倒是孙孝哲安慰起了他们。
“都给我收声,要么你们现在出去控制住局面,和我在这里一同等死,要么就尽早的收拾物资,准备逃命去吧!”
孙孝哲虽然锐气尽失,但眼光还是在的,大厦将倾,山石崩裂只在这几日,**之所以不肯强攻,奋力一击,是为了保存实力,将来全力对付洛阳的朝廷。
直至此时此刻,他才对长安城中那个指挥防御之人心悦诚服,再回想新安关城下遭遇的挫折,也绝非偶然。只可惜,在此之间,他一直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节,而只把那次失败归咎于大意轻敌和同罗部首领咄默与自己的龃龉。
念及此处,孙孝哲又交代道:
“自此以后,但凡遇到秦晋,你们都要退避三舍,不要与之硬撼!”
当然,在座的旅率们未必一时能转过这个弯子,不服的分辨道:
“大帅也太涨他人威风了?如果不是姓秦的竖子以诡计夺了潼关,又诱骗咱们到冯翊去抢粮食,以此断送了夺回潼关的大好时机,又岂会轻易教他得逞了?”
这么说也不错,但孙孝哲却暗暗苦笑,如果不是他做出了这一系列的决定,二十万燕军的处境也绝不至于如此。
立时又有人愤愤不平:
“不光是秦晋那竖子狡诈,潼关出了状况,洛阳朝廷的相公大夫们都是瞎子聋子吗?数月的功夫不派一兵一卒,连屁都没有一个,这不是眼睁睁的看着我等独自挣扎,而袖手旁观吗?与其说大帅失之于秦晋竖子的狡诈,不如说毁于朝廷那些相公大夫们的叵测之心!”
这个说法马上就得到了诸位的赞同,张通儒见所有人将矛头都指向了洛阳朝廷,便道: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要抓紧时间,争分夺秒,否则一旦形势败坏到不可收拾想走都走不了……”
旅率陈宣仁情绪颇为激动,一连跨前几步,声泪俱下劝说孙孝哲离开,但孙孝哲只摆手拒绝。
电光石火的功夫,陈宣仁动如脱兔,身子直窜上前,与孙孝哲距离不过一尺。
“大帅,请恕末将不恭之罪”
“你?”
孙孝哲被陈宣仁这突如其来的行动惊的动作一滞,紧接着边听陈宣仁高呼:
“兄弟们,大帅不肯走,咱们只好用强了!”
这一声呼喝立即得到了相应,当即便窜上来四五个旅率,七手八脚的拽住孙孝哲的手脚,拖着他便往帐外而去。
孙孝哲反应过来大骂道:
“你们造反了吗?除非我死了,否则将来必一一剐杀了你们?”
从来没被人如此强行对待过,哪怕在这种锐气尽失的情况下,孙孝哲仍旧气的面部扭曲变形,乃至于声音都夸张尖利。
只听陈宣仁回道:
“只要离开关中,今后要杀要剐,随大帅尊便,末将绝无怨言!”
“你……”
孙孝哲瞪着陈宣仁想要说几句狠话,但瞬息之间又好似泄了气的猪尿泡,整个人都萎顿了下来,任由自己的一干部将们处置。
陈宣仁又来到张通儒面前,语气似乎有几分不满。
“张副将优柔寡断,若耽误下去,被唐朝……岂非害了兄弟们?”
“我……”
张通儒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但又无从说起。他之所以优柔寡断,没有按照约定对孙孝哲用强,说到底还是在意孙孝哲的自尊,不愿也不敢如此粗鲁野蛮的对待昔日枪杆精明的大帅。
不过,陈宣仁也不打算听张通儒的解释,质问了一句之后转身就走,又头也不回的说道:
“张副将也赶紧收拾部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