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阳春三月,微风拂面,偌大的御花园里湖光山色,莺歌燕舞,一片大好风光无限。跟着自己身为丞相的父亲进了宫,亲身参与了这规模宏大的宴席,年仅十岁的季清才算第一次见识了皇室家族的奢华与尊贵。尽管小时候的季清便是个内向胆怯的性子,但此时也不免感到无限的惊奇与欣悦。
孩童向来好奇心重,季清发现,自己原本还在父亲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谁料一路上被各处动静吸引,不由自主便四处张望了起来,尤其是看见两个比他年幼些的小孩儿正在吵架……不,准确的说,是一个白净些的小公子教训一个更高更壮的黑皮肤男孩儿的时候,就更走不开了。明明那男孩儿结实有力,还比那华服小公子高出近一个头,但在对方清脆的骂声中却只知道挠头傻笑,似心虚,更似无尽的包容。
那便是季清将来在朝堂上结交的友人——忠厚刚强的乾飞与冲动直爽的夏笙离了,却不想原来此时便已见了一面。
但现在的季清自然不知将来之事,只暗地里觉得这两人有趣,那男孩虽长了一副能仗势欺人的模样,却恐怕是遇着这辈子的克星了;却又想起自己这胆小懦弱的性格,本是最容易遭欺负的,但又因为自己有个身为丞相大人的父亲,位高权重,别人奉承还来不及,又哪里有人敢欺负丞相大人的独子?自然而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克星了。
季清念此,心中稍觉放松,谁知扭头想寻父亲之时,却蓦地发现身边的父亲早已不见踪影。
恰逢众人可自由走动结交的时候,季清稀里糊涂地被夹在人群中漫无方向,心中有些发慌。他索性离开了与父亲失散的凉亭,到处转了转,不知不觉便靠近了一处气势恢宏的楼台。
季清正值彷徨无措楼飞檐碧瓦,雄伟磅礴,想必里面的人也愈加神通广大,兴许能知道父亲在哪儿。于是季清满怀好奇跨越门槛,谁知从里面冷不丁冲出个三四岁的小娃娃,奔到季清身前已刹不住劲头,登时两人像山石一般,抱作一团从阶梯上滚了下去。
然而好就好在,这阁楼下的台阶,比起那宫中宏伟巍峨的大殿下密密麻麻的台阶来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微不足道。虽然四五节的高度对两个小孩儿来说也如同山崖般陡峭崎岖,但也并没有造成生命危险。
季清摔得七荤八素,恍恍惚惚望向怀中把自己当垫背的小娃娃。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着实愣了一愣,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生得一副顶好看的模样,嫩嫩的脸蛋,唇红齿白,漂亮的凤眼儿瞪得圆溜溜的,黝黑的眼珠映着季清迷茫的面孔,也正一眨不眨地回望着他。
季清赶紧抱起小娃娃,自己忍痛爬将起来,看看全身。小娃娃倒是一点事也没有,自己素白的衣服却已经蹭了大片灰尘,身上还有擦伤,同时磕在地上的后脑隐隐作痛,伸手一摸没有流血,却已经肿了。
“哎呀!疼不疼啊?”
小娃娃伸手捉着季清擦出血的手臂,皱着眉头查看着,脆生生的童音里满是担心。
季清本是有些埋怨于这小娃娃冒失的奔跑,但这漂亮小娃娃的关心又让季清感到安慰。何况季清也意识到,自己如此唐突迈入这阁楼确实有些不妥,再加上他的脾气又相当温和,自然到了最后,季清对这小娃娃一点责怪的心思也没有。
而那小娃娃见此情景,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忽然冲着季清粲然一笑,眉目生花。
“烨儿知道哪里有金疮药,烨儿带你去找吧!”
季清感激,随口问道:“烨儿?这是你的名字吗?”
“是呀!你也可以这样叫烨儿哦!”
小娃娃咧着嘴甜甜地笑,柔嫩的小手紧紧地拉着季清的手,仿佛害怕他忽然逃开一般,带着季清往阁楼里匆匆跑去。
季清一边感觉哪里不对,一边却又因为奔跑而感到晕眩。稀里糊涂地被拉着上了几层楼,季清忽然感到脚下踢到一大片什么东西,稀里哗啦地发出瓷器独特的清脆声音。
季清低头一看,顿时傻了眼,西域进贡的无价之宝——佛光琉璃盏已碎成了细渣,身边一群指指点点的大人正莫名地打量着他。而与此同时,小娃娃也猛地挣脱了季清,仿佛撇清关系一般远远跑开,方才紧握的手已变为了指控,小娃娃忽然便大声喊叫起来:
“就是他!就是他打碎的!”
季清忽然就明白过来,方才将他撞倒的小娃娃为何会跑得那样快。怕是罪魁祸首根本就是这闹腾的小娃,打碎了琉璃盏,在声音引来大人之前便撒腿而逃,谁知迎面来了个傻瓜送上门,被自己撞倒了还不生气,可不是顶好用的替罪羊么?
可怜季清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背起了打破琉璃盏的黑锅。这时却见周围的大人们有序而恭敬的退开,自己的父亲跟着位王者风范的龙袍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季清想起父亲平日里严格教于他的礼节,慌忙稽首下跪行礼。那小娃娃却不以为然,甜甜地喊了声“父皇”,被龙袍男子温柔地一把抱起。
“季爱卿,这便是令郎了?”
父亲回礼道:“犬子初次进宫,不懂规矩,失手打碎珍贵的贡品。微臣虽只有这一个孩儿,但也不能包庇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