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伙计不说话,卫泽却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卫然并没有带枪,若是那两声枪响是对着他哥开的,卫然一定凶多吉少,即使他们现在赶过去,看见的很可能就是他哥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卫泽忽然一阵反胃,他生生忍住了,铁青着脸勒紧了缰绳:“应该是这里,大家四处找找。”
商队的伙计立刻一哄而散,而卫泽自己骑着马,沿着一条干涸的河道往前搜寻,还未骑出多远,就听遥遥传来一声惊呼,他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刹那沸腾起来,想也不想转头喊道:“哥!”
然而茫茫狂野只有伙计们的叫喊与纷乱的马蹄声,卫泽的心再一次死寂了,抿唇骑过去,原是有人发现了卫然破碎的眼镜。
卫泽接过了他哥的眼镜,眼泪无声地跌碎在龟裂的镜片上,却还拼命忍耐:“快去……快去找找……我哥肯定就在这儿!”
他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枪响,马儿都惊得嘶鸣起来,卫泽二话不说调转马头就往枪声的方向奔驰而去。
“哥……”卫泽眼里的泪被冷风吹干,很快就涌出更多,“哥,你等等我!”
呼啸的风在嘶吼,卫泽视线尽头似乎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点,然后越来越大,他疯了似的踢着马肚子,衣衫被吹得咧咧作响,面颊上多了几道被沙粒划破的血印子,然而卫泽眼里只有一个人——这辈子也就只剩这个人了。
“哥!”卫泽几乎是从马背上跌进卫然怀里的,“哥,哥你别吓我……”
卫然靠在一块风化了大半的石头上咳了一口血,硬是把他接了个满怀,却好半晌说不出话。
卫泽痴痴地擦卫然嘴角溢出的血迹,眼里忽然冒出执拗的光,竟从马背上摸出一把弯刀横在了自己脖子上:“哥,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卫然好不容易缓过神,一见锋利的刀把卫泽的颈侧都割破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把他手里的刀抢过来,扔在了一边。
弯刀撞在零碎的石子上发出几声脆响。
“我还没死呢。”卫然捏着卫泽的下巴凑过去,“有你,我哪儿舍得死?”
卫泽呆呆地望着他哥,身体一瞬间复苏,他先是不敢置信般碰了碰卫然的脸颊,然后哇的一声哭着扑到他哥怀里:“哥……哥你不要再丢下我了……”
“哎呦……”卫然低低地惊呼起来,把受伤的腿稍稍挪开一点,“别瞎说,我可从没想过不要你。”
卫泽却哭得愈发伤心,之前的冷静一扫而光,泪水源源不绝地涌出来,等伙计们都赶到了还在哭,卫然不免心疼,就变着法子劝他:“羞不羞啊,都看着呢。”
“你……你管我!”卫泽死死拽着他哥染血的衣襟,一边哭一边抬起头,“快……快把我哥带回去……”
“哭得脸跟个花猫似的。”卫然扶着他的肩站起来,对着商队的伙计无奈地笑道,“我不从马匪手里抢个枪,你们都找不到我?”
伙计们连忙把他扶上马背,连连自责。
卫然眼里却只有哭哭啼啼的卫泽,伸手把人拉到怀里抱着,强忍着不适哄他:“别哭了,我给你买了糖糕。”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沾了血迹的包裹,“省着点吃,跑了这么大老远才买到的。”
卫泽靠在卫然怀里盯着小小的包裹,好不容易减缓的哭意又弥漫开来,抱着糖糕嚎啕大哭:“哥……哥你傻不傻?”
“可别这么说。”卫然牵着缰绳往梅城赶,“后面那么多伙计听着呢。”
卫泽兀自哭喊着,蜷缩在他哥怀里把糖糕的小包裹攥得紧紧的,双手拼命搂卫然的腰,满心的酸涩除了哭竟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卫然腿上受了伤,血流得厉害,被冷风一吹头晕得不得了,但一想到怀里的卫泽,咬牙硬是撑到了城内,看见大夫才晕过去。
卫泽一言不发地抱着他哥的胳膊,红着眼眶看大夫帮卫然处理腿上的枪伤,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最后忽然跑出去扶着门框干呕起来。大夫被他们兄弟俩搅和得怒火中烧,叫了一堆伙计把卫泽按在了床边。卫泽拼命往他哥身边挣扎,商队的伙计怕伤着他都不敢用力,就为难地挡着床,劝他冷静些。
“哥……你们让我看看我哥……”卫泽嗓子哑得近乎发不出声音,“哥……哥哥……”该是他的声音太凄苦,愣是把卫然唤醒了。
“小泽?”卫然疲惫地叹息,把伙计们都劝了出去,这才对卫泽伸出手,“来这儿。”
卫泽立刻连滚带爬地冲到床边,握着他哥沾满血迹的手掉眼泪。大夫刚好把子弹取出来,卫然疼得直皱眉,怕卫泽担心就拼命忍耐,只搂着他轻哼。
“哥……”卫泽搂着卫然的腰抽噎,“哥哥你疼不疼?”
“疼。”卫然的声音里还有未消散的颤抖,眉宇间却有了笑意,“糖糕好不好吃?”
卫泽含泪把糖糕从怀里拿了出来,一边摸眼泪一边拆包裹,那里面的糕点早就冷了,面团也没了形状,卫泽却含泪咬了一大口,然后哽咽道:“好……好吃……”
“等开春了,带你回去吃。”卫然苦笑了一声,伸手揉他的脑袋。
卫泽嘴角糊满了糖渣,手脚并用往床上爬,生怕压到卫然的腿伤,坐在他哥腰间的时候小心翼翼得不停回头看。
“没事儿。”卫然揽住了他的腰。
“哥。”卫泽这才伏在他胸口,时不时抽一下鼻子,“真的别再离开我了。”
“……好。”卫然沉默了片刻,捏了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