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爱是爱,一百分也是爱,自己年少轻狂从来没想过去计算少与多,就像费尽心力去抓住对方递过来的绳子,满怀希冀的跟着他走,却发现没走几步就到了头。
——而身后再也无路可退。
吃过饭后童佑茗去洗了澡。
他垂着手静静站在汩汩热水之下,耳边都是水声细碎的嘈杂,眼底酸胀的发着热,疲倦被一路冲到脚底。视线越过氤氲的白雾看到明显被人整理过的毛巾摆在壁架上,摸上去还是全新的干燥。
司峻就在他几步开外的隔壁刷碗,陶瓷餐具和木质筷子相互碰撞发出轻响,他想起他从门里露出的背影,挽着袖子的模样比先前都要含蓄而规矩,还有点儿居家男人傻乎乎的简朴,看上去有种出离的熟悉感。
他始终想不明白。他们其实还认识没多久,交集寥寥,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司峻是什么人,有怎样的习惯和品性,可那个人一直在试图走近他,用一种他并不讨厌的方式。
所以他不介意去了解,彼此抱着不确信的好感交往下去,姑且作为对这种暴露的接受。
没有缘分也罢。至少在分开的时候还能说一句,你看,我曾经努力去喜欢你,可是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
童佑茗险些被自己这一番台词逗笑,走出门的时候赶紧收敛了一下表情。
顺便放轻了脚步。
因为他看到男人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小憩,远处的电视还开着,他依然留了盏灯,薄薄一层光笼在他脸上,眼窝和鼻梁处是深深浅浅的阴影。
他可能是太累了。
童佑茗迈了两步又把拖鞋脱下,赤着脚悄无声息的走到跟前,把司峻伸在外面的那只手放回去,他摸到他瘦而颀长的手指,掌心粗糙而温热。
电视的声音骤然消失,司峻睁开眼。
“司先生。”男孩儿低声说,“去房间里睡吧。”
“我会待到你睡着的。”
他总觉得自己的手刚才碰到了什么。
但那真是让人怀念的触感。
第11章
连楚清都发现了,司峻这两天回家回得特别勤,基本是一下班就捞不到人,准时准点儿打卡报到似的,能推的应酬都尽量推掉,种种迹象表明这就是搞对象了,虽然他本人对此并不过多提及。
但该有的局还是要有,尤其是干他们这一行的,私下里总要借联络联络感情的名义喝喝花酒、娱乐身心,男人么,消遣起来就那几样,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这次是由一个制片人做东,给司峻这样的投资商和一个十八线导演牵红线,大伙儿喝个酒玩儿个姑娘,这酒肉感情就算建立起来了,以后到底都是一路人,花心思搞好关系不是坏事。
跟楚清那种工作狂比起来,为人圆滑又带江湖气的司峻显然更适合这样的场合,宫隽夜肯定是少不了了,不晓得这孙子最近准备糟蹋谁家的姑娘——也有可能是小伙,狐朋狗友的口味他最了解,这个圈子里打听过的都知道,这俩名字里带同音字的人渣是出了名的龌龊,区别是司峻干的龌龊事儿知道自己掖好,宫隽夜是干了就不怕给人知道,论不要脸的级别,后者可能略胜一筹。
包厢里这几位大爷看样子也是心里有数的,提前就叫好了几个名不见经传的艺术生,看那几个小姑娘的岁数极有可能还没踏出校门,但言谈举止已经颇为世故,上来就笑盈盈地给司峻倒酒,一个直接挨着他胳膊坐下了。
“司总,我们老板说了您可是贵客,我吧没见过什么大排场,您别见怪。来,我先敬您一杯。”
司峻心说,喝个jī_bā,这次再酒后乱性我就是狗。
在不存在心里有鬼和自暴自弃两种心态的情况下,司峻的酒量还是不错的。
旁边的小姑娘虽然自始至终都在殷勤的劝酒,倒贴的意味再没有那么明显,他依然能控制住自己没被几句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还不能让小姑娘碰了壁脸上难看。
司峻年轻时也是个好面子的男人,即便这种虚荣在许多年后看来屁都不是,再加上张扬跋扈的性格怂恿,倚仗着自己高高在上,不给人台阶下是常有的事;可等后来岁数大了,他在知道放低姿态的同时,自己不再去争那些表面功夫,还懂得如何不驳了别人的面子,这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一种积淀于习性的体贴。
他手指转圈摇晃着酒杯里馥郁的液体,头顶灯光如梦似幻,姑娘温软的身体依偎着他,这样的生活一去就是二十多年,什么名利钱权,大风刮过都成了回忆里甘甜的毒药。现在它们又被送到了他眼前,诱使着他再喝上一口,一小口就行,醉生梦死何其美妙,而他只能绷紧了身体坐在那儿,一遍遍回想被人活活砍死的诛心之痛。
只有疼才能让人清醒。
小姑娘双臂缠着他的腰,稚气未脱的脸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花朵般含苞待放的妖艳,她看着男人那双在周围斑斓色彩中异常黝黑的眼睛,眸子里是含而不露的冷意。
可他的表情温和得让人信服,她给他点烟,他的手搭在她背后,被动的呈现出搂抱的姿态,可是再也不曾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甚至有点漠然。
他眼睛微微眯着,勾勒出一点儿有所保留的笑容,把他震动的手机朝她晃了晃,“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然后非常自然的起身离开。
司峻撇下一屋子打牌的人,闪身到了包间外面的走廊上。
门口还歪歪斜斜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