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无字诗给的盘缠充足,倒能让韩子阳多在当阳上好的客栈里住上几天。先是闷在客栈里思量了几日,后着实烦闷,想着干脆去绝谷探看一下顾华念罢了,便退了房,往绝谷方向步去。
路过当阳最繁华的那条街,韩子阳隐约想起,自己年幼的时候,似乎同师父还有顾华念一起逛过这里。正在这一篇熙攘中沉思,忽然前方一声大喝扰乱了韩子阳的思绪:“我韩家看上你的东西,是瞧得起你!”
大抵是富贵人家仗势欺人,韩子阳跟着无字诗有了几分侠性,最见不得便是这等的事儿了,惹事儿的又是韩家,韩子阳不知道当阳有几个韩家,想来也逃不过自己那些亲戚。韩子阳沉声道:“住手。”声音不见得大,传的却远。话刚落音,韩子阳便闪身到了那欺负人的韩家家仆身前,抓住了他要甩向摆摊的菜农的手。
在当阳,韩家人向来是横着走的。多少年没人拦过自己,那家仆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扫了一眼,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上好的绸缎,模样清秀,却是一身的好功夫,一眼便是练家子的模样。少年并非长得有多骇人,这家仆却忽的双腿发抖,眼见得就要软了下去,双唇哆嗦着,吐出两个字来:“……少……少爷……?”
倒是巧了,眼前这家仆是韩宋氏最宠信的管家的侄儿,曾被派去给无字诗送过信,因此见过韩子阳两三次。韩子阳生的耐看,又是今后的主子,这家仆倒是记住了他的模样。认出是韩子阳之后,原本嚣张跋扈的家仆换了一副狗腿的嘴脸,哈着腰问道:“少爷,您到当阳了?怎么不家去啊?”
韩子阳满眼的厌恶。他与韩家的接触不多,除却那些送信来的家仆,也就是五岁那年遇见过一次韩宋氏,都十二年过去了,早便忘记了。最鲜明的两回印象,一个是狗眼看人低的看门小厮,一个便是仗势欺人的家仆,韩子阳已然对那个“家”失望透顶:“我怎么不家去?你去问问三天前看门的那个去!”
只是终究要回“家”的。有了仆从领路,这一回韩子阳进门没有阻碍了。十七岁的少年板着一张脸迈过那个挂着“皇商韩府”黑底金字大牌匾的大门,买进那美轮美奂的院子,却觉得这地方恶心透了。
早有人前去厅堂向韩宋氏通报韩子阳回来了,韩子阳被领到大厅,转过流水小桥的回廊,只见两个少女向他福了一福,黄莺一般的嗓子向屋里脆生生地喊道:“少爷回来了!”而后跟着韩子阳一同进屋。屋里有许多的丫头太太,簇拥着一个五十多的老太,许是这些年过于操劳,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一见到进了屋的少年,笑得咧开了嘴,颤颤巍巍地张开双臂,唤道:“可是我的旭儿?快过来,想死娘了!”
韩宋氏的样子像是要抱,韩子阳却不习惯与人亲热,在韩宋氏面前两步站定了,行了大礼,唤道:“母亲。”
见儿子这般模样,韩宋氏以为韩子阳在怨她,将孩儿送出去这么久,韩宋氏也觉得对韩子阳多有亏欠,收回了双臂,并不加以勉强。让韩子阳快快起来,韩宋氏向他介绍了韩老爷子的几个姨太太和庶子庶女,态度谈不得亲切,面子上到也过得去。而后便给韩子阳拨些丫头小厮,叫到:“桐儿、雁儿!你们两个以后就是少爷的大丫鬟了。”
才刚在门口通报,又跟着韩子阳进屋的两个少女应了一声:“是,夫人。”
与其他人算是打了个照面,韩子阳请韩宋氏携他去看韩老爷子。老爷子在主卧,因不能见风,屋子门窗大闭,药用的久了,整个屋子里都闷着草药的味道。
韩宋氏言说自个儿年纪大了,受不得那个味道,便没进去,韩子阳也看得出啦,自己的亲身父母感情并不算好。他进出绝谷多次,顾华念的屋子里也是关着门窗,闷着药草的味道,倒是对这味道没有多大的排斥。只是韩老爷子的屋里味道与顾华念相差许多,多了老者特有的腐臭气息。
韩老爷子刚喝了药,此刻还有几分神思,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眼前的少年几分,茫然想着这是哪家孩子。旁边的管家忙三步上前,低声对老爷子道:“老爷,这是九少爷。”韩子阳行九。
得到这般的提醒,韩老爷子才知晓眼前是自己唯一的嫡子。“啊啊”地叫了两声,韩老爷子挣扎几分,想要往韩子阳那边蹭去。
韩子阳忙稳住韩老爷子的身子,亦是行了大礼,唤道:“父亲。”
韩老爷子是几个月前生了怪病的,没几日便卧床不起,而后竟连发声都不能了。韩宋氏将能找来的医生都寻来了,甚至请来了绝谷谭静语,没人诊得出韩老爷子这究竟是怎么了,只能吊着命,也眼看就不长久了。韩宋氏说不上心,却动用了最好的医生;说上心,却连看都没来看一次。
这一天里把韩家的人认了个遍,韩子阳终于回了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桐儿与雁儿总要为他宽衣,服侍他入浴,韩子阳却浑身地不自在,请两个丫鬟出去,听着丫头偷偷笑他假正经。
韩子阳有些头疼地躺在了床上,忽然觉得有些晕眩,空气里有几丝甜甜的香气,下半身难以启齿的地方灼热了起来。正纳罕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见雁儿悄悄溜了进来,一边宽衣一边向他走来,还未到他眼前,已经露出了白花花的身子了。少女带着几分羞涩,轻声诱惑般地唤着:“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