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四种酱料都要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大家普遍都是要两种混合。
伍昌每次光顾都是甜咸酱,加肠加蛋加面,每周五风雨无阻,如此坚持了三年。
然而三年混下来,却一句闲聊的话都没和冷面小哥说过。
不能怪冷面小哥轻慢,也不能怪伍昌腼腆,而是冷面小哥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绝不慈爱的对任何人露出笑脸,多说一句废话。
说起来,伍昌从没见冷面小哥笑过。
每次去买冷面都很有意思,伍昌站在一堆学生脑袋瓜后面,有时候前面的同学会低声交谈,但没人和冷面小哥交流。
大家买面的方式也是喊一声什么面什么口味就完事,冷面小哥连应都不应,直接做完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有几次碰到不懂行情的,吆喝一声“你这面怎么卖?”
结果没人理。
那人莫名其妙的尴尬了一会儿,小声嘀咕一句,“这人哑巴吗?”
结果冷面小哥头都没抬。
对方不死心的眼珠子转了半天,总算看见推车上大大的字,于是试探的要了自己想要的面,结果还是没人搭理。
就在对方快要冒火的时候,终于有人看不过眼,回头冲他解释,“你叫完呆着就好啦,一会儿就给你做了。”
那人纳闷的说,“他真的听见了吗?怎么不答应一声?”
好心人“哎呀哎呀”的摆摆手,“听见啦,放心吧,你习惯就好啦。”
话音落就不再搭腔,周围的人也都默不作声的眼巴巴等着,形成一个诡异的气场。
两三分钟后一锅面出来,传来冷面小哥硬邦邦的“加肠,酸甜。”
有人连忙交钱,嘴里说“钱正好”然后直接扔进冷面小哥那鞋盒子里。
冷面小哥连瞅都不瞅,直接盛下一份儿。
当然,冷面小哥的生意也不是一直都好。
赶上放假时候,非下课时期,冷面小哥的小车前也常常无人问津。
有几次放假前夕,伍昌从后门走出去等公交车,顺便望一眼冷面小哥的小推车,能看见对方冷着脸站在小车里,一板一眼的轰苍蝇。
那时候伍昌总会生出一种寂寞感,替那个仿佛被困在狭小的铁皮小车里的人感到寂寞。
小哥虽然有个性,长得帅,但他的一生好像就是这个样子了,没有其他出路可循。
伍昌所做的也只是这么稍微的感叹一把,当公交车来临,他便一身轻松的上车,被载着赶往客运站。
如果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也许冷面小哥永远只是路边的景色,存活在伍昌的记忆里,让他在回忆高中生活时顺便想起学校后门很好吃的冷面,但这只是想当然。
伍昌考上的大学在距离他所在高中很远的h市,是一所挺不错的大学。
大一时兴致勃勃的前去,在二校区被困了一年,大二时转去一校区才彻底潇洒起来。
不提别的,光说吃一校区就比二校区强百倍。
二校区汇聚着所有大一新生,其他包括研究生博士生都在一校区,那里理所当然的拥有更多资源,连校门口的小摊贩聚集的也格外多。
搬去一校区的当天晚上伍昌就和室友冲去校门口的夜市,扬言吃遍整条街,不吃成球不罢休。
也就是那天晚上,一个偶然的瞬间,伍昌发现了呆在角落的冷面小哥。
看到冷面小哥的第一个瞬间,伍昌还以为自己花了眼,简直灵异事件一样。
一年不见,冷面小哥的样子没啥变化,反而有点缩水,更憔悴了,没有高中时看着水灵了。
会觉得对方缩水大概和伍昌高三结束后猛然蹿起的个头有关。
不夸张的说,他现在见到高中的任何熟人都会觉得对方变得又瘦又小。
在这样热闹的夜色里见到冷面小哥,说实话,伍昌还挺开心的,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他特意跑到冷面小哥那里,像高中时的习惯要了一份儿面。
小哥不知是察觉到什么,听完伍昌的要求后竟然破天荒的抬头看了伍昌一眼,不过也只是瞟一眼而已,很快他就继续做他的面了。
伍昌本想和冷面小哥寒暄一下,可是见对方冷漠的表情,又有点觉得无趣,对方可能根本不认识自己。
作为一个知趣的基佬,伍昌便悻悻地作罢了,只不过后来的校园生活增加了一条夜晚光顾冷面小哥的冷面摊。
因为大学生活的恣意,或者说伍昌自己的性情也在变得散漫,他不再有规律的去吃冷面了,而是完全凭心情。
想起来了连续几天天天去,忙了就一忙一个月。
生活在继续,在变化。
从大一的新鲜,变得习惯,变得忙碌,为各种事烦心,拼命的在考试前夕奋斗,不过了似的通宵打游戏。
一晃眼间,大四来临,天天跑宣讲,面试,为毕设准备,就这么被生活推着,逼着,终于脱离校园,开始就业。
和同班同学满校园逛着照相那天,又怅然又轻松,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晚上几个要好的男生最后一次在校园门口的小吃街喝露天啤酒,看到角落里的冷面,忍不住走过去看了半天,然后点了一份自己的惯常口。
冷面小哥一成不变的利落做好面,将塑料盒子递过来。
伍昌付完钱,拿着面,忽然忍不住唏嘘的说,“可能最后一次在这吃面了…你以后一直在这卖吗?不打算换地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