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妾室啧啧两声,眼中没有嫉妒,只有怜悯。
“你既是出身南阳,就该知道阴氏之名。早三百多年前,阴氏可是出过皇后!”
“阴氏入府之后,屡次进谗言,意图离间夫主和郎君,最终被赶出府,落得个凄惨收场。还有郦氏和许氏,两人倒是没出府,如今坟头的草早不知长过几茬。”
经历过早年的事,再看今日,愈发觉得孙氏可笑。
“你有什么依仗?家族?”
秦策是秦室后裔,刘夫人是汉室血脉,追溯血缘,谁能高过他们?
孙氏瘫软在地,不禁瑟瑟发抖。周氏不敢继续幸灾乐祸,脸色现出几分灰败。
说话的赵氏伸出手,抬起孙氏的下巴,冷笑道:“我看你不是笨人,应该懂得道理。既如此,从今起最好老实些,再动不该动的心思,不用夫人动手,我就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能在秦策的后宅占据一席之地,怎么可能是善茬。
实在是孙氏的道行太浅,赵氏等又厌烦了争斗,才出了今天这场闹剧。换做早几年,如孙氏这般,别说平安待在后宅,一月不到就会“病死”。
四月下旬,苍鹰自北归还,秦璟读过书信,决定提前启程,避开不必要的麻烦。
桓容知晓此事,亲手抄录下制冰之法,并询问公输长,他带的两个徒弟能否出师,随秦璟一并北返。
“今年必当大旱,闻听北地溪流断绝,河水下降,如能开凿水井,哪怕不能挽救麦田,总能多救几条人命。”
公输长沉思半晌,道:“府君,如要开凿井口,仆的徒弟自可胜任,但若是寻找水井,别说是他们,仆亦没有三成把握。”
“真没有办法?”
公输长摇头。
桓容叹息一声,唯有实话告知秦璟,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真的帮不上。
“无碍。”秦璟并未放在心上,此行目的已经达成,余下不过是锦上添花,有自然好,没有也是无妨。
“我听县内农人言,今年旱灾不同以往,北方诸多郡县恐是要绝收。如果水源断绝,怕会生出民乱。”桓容皱眉,见秦璟不见忧色,难免心生疑惑。
“容弟之心,璟甚是感念。”秦璟笑道,“北地屡经旱灾,坞堡自有应对之法。早在二月间,家君已寻得开井之人,想必很快将有佳音传来。”
“如此再好不过!”桓容笑着点头,转而同秦璟商议相里兄弟之事。
秦璟留在盐渎期间,六人主动前来拜见,进行过一番恳谈。按照话中的意思,兄弟六人感念秦氏情谊,却不想立刻北返。
一来,盐渎新城尚在建设,工程到一半就丢开手,实在不是六人风格,传出去会被其他墨家弟子耻笑。二来,六人和公输长还没有分出“胜负”,未能洗刷祖先之耻,必须留下。
“还请郎君体谅!”
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六人主意已定,秦璟没有强求,只是和六人约定,下次运盐船来,需有两人随船返回西河,查看坞堡的防范是否有缺漏。
“每一季返还,不会耽搁盐渎造城,亦能解决坞堡之事。”
事情敲定,秦璟开始准备启程,不再每日和桓容一起用膳。这让后者颇感到寂寞。毕竟,以桓容的胃口,能找一个志同道合的“饭友”实在是不容易。
临行前两日,秦璟亲自监督盐粮送入船舱。
桓容寻到空闲,独自进入粮仓,装满一小袋粟米藏在袖中。回到府内之后,以练字为名,打发小童到外室,旋即闭门关窗,取出米袋,倒入预先准备好的漆碗中。
“能不能成,总要试试看。”
修长的手指擦过额心,一枚透明的光珠缓缓浮现。
桓容虚握住光珠,靠近漆碗,光芒从指缝间扩散,桓容的心跳随之加速……
“郎君!”
门外突然传来小童的声音,桓容吓了一跳,光芒倏然熄灭,桌上仍旧只有一碗粟米。
“何事?”
“京口来人,有官文送到。”
桓容心下诧异,来不及惋惜试验未成,起身走出内室,见到来人是刘牢之,眉尾当即挑高。
看着桓容,刘牢之似是欲言又止。最后咬咬牙,将竹简递到桓容面前,示意他自己看。
“多谢刘参军。”
不管事情多奇怪,该客气还是要客气。
桓容展开竹简,从头至尾通读一遍,犹如晴天霹雳,心瞬间沉入谷底。
“郗使君是什么意思?”
“使君言,大军六月出发,府君可随行北府军。如大司马问及,使君自会担当。”
桓容长舒一口气,拱手道:“烦请刘参军代我转达,郗使君相助之情,容铭感于心!”
送走刘牢之,桓容回到内室,再次摊开竹简。
“命盐渎县令桓容兼旅威校尉,随大军北伐。征盐渎粮一万两千石,发役夫三千。”
一个千户县,征万石军粮,发三千役夫,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这份官文出自谁手,完全不用细想。
攥紧手指,桓容银牙紧咬,怒极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