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微心里清楚，即使来的真是卫七，他也未必比顾尘安更好说话，就算他答应，也未必比顾尘安更有手腕。

但谁让卫七是不可能的选择，人们往往认为未知的选择要比当前已知的选择更有诱惑力呢。更何况她最根本的目的不过是讽刺顾尘安自作多情、自取其辱。

顾尘安手上用力，苗微下巴上一疼。她心中乱成一团，想也不想的猛的挥手打到顾尘安的手腕上。

仗着武力悬殊，他便欺她，算什么男人？若她和他势均力敌，也这样颐指气使的侮辱他，看他可会比她态度更柔顺些？

一声脆响，把苗微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实在没想到自己会主动出手打人，打的还是个她心底畏之如蛇蝎的男人。

这于她来说好像前面横亘着的悬崖，她哀哀哭泣，只知惧怕，哪知某一刻忽然主动纵身跳下去……

也只是跳下去而已，除了失重，只剩茫然，她连怕字是什么都不清楚了。

苗微不是为了能吓退顾尘安，只想拣回一点自己那起码的，可怜的自尊。

她想好了，哪怕是换卫七当面一句他不愿意帮，也好过顾尘安这么凌厉的质问。

不帮就不帮，他为什么要吓唬她？

顾尘安未必觉得疼，可他觉得很没面子，但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几时他会同个女人，还是个没长成的小姑娘计较？

他手一松。

苗微把自己的下巴从他手指间解救出来，后退几步，戒备又孤注一掷的望着顾尘安。如果她眼神能再狠一点儿，如果她的身体不那么抖，顾尘安都要为她拍手叫好了。

可顾尘安是真被苗微这句话给噎住了，他总不能说：我是想成全你和长生，又怕他年轻没法完美解决你这件事，所以才越俎代疱的。

刚才苗微的态度已经很说明了她对卫七的嫌弃，尽管顾尘安不知道理由。

她对卫七越嫌弃，顾尘安越对她另眼相看。都说富贵不淫，可这样的人少之又少，有多少人被眼前利益糊住了眼，一时鬼迷心窍，做出天怒人怨，不顾人伦的蠢事来？

倒难为她一个小姑娘，居然不为利诱，也不肯为一时困难而将就，不管她有多少弱点，起码心志坚决，就像她执意留在程家一样，尽管蠢透了，可这也算优点不是？

顾尘安嗤一声笑出来，他抬起眼道：“你躲那么远有用？”

他有腿有脚啊，往前一步就能拎住她，她以为她敢躲是怎么着？

苗微不明白他怎么又变了一副面孔，把头更深的低下去，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直到退出顾尘安一臂之外的范围。

说她蠢吧，她有时候又挺聪明，夸她聪明吧，她有时候是真蠢。

顾尘安懒得再为难她，问道：“你就那么想留在程家？”

苗微抬头疑惑的望了他一眼，坚决点头：“……是。”

她知道自己这个理由有些匪夷所思，有些不可理喻，但没有她这样经历的人，不知道她的选择有多合情合理。

顾尘安又问：“嫁给哪个表哥都行？”

苗微略含了一点儿希望的点头，那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得到认可的欣喜和希望。

顾尘安蓦的又开口：“程良呢？”

苗微刚要点，忽然顿住，半晌咬唇摇头。

其实能跟程良她也认，只要他肯答应不碰他。可程良就是色中饿鬼，不是他的他还要垂涎呢，何况是送到嘴边的肉？

苗微仓促摇头：“不，不，他，不行，我不……”

一想到程良那恶心的模样，苗微就相吐。被他欺负得够惨的了，难道还要给他名正言顺欺负自己的理由和借口？

苗微想，她一定会死的。

跟了程良，恐怕不比跟在孙琪身边好多少。

苗微手指紧蜷，微微颤抖。

顾尘安一点儿都不生气，甚至脸上还带了点儿笑模样，他想的是：还行，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还知道说不。

他问苗微：“也就是说，非程权不可了？”

苗微茫然的点头。

顾尘安又问：“做妾也成？”

苗微顿了顿，还是点头。

呵，她要求还真不高。

顾尘安把茶盅啪一放，不怒自威的神情里满是不赞同。

苗微被这么细脆的声音都吓得一激灵。

顾法安没好气的道：“行了，不就这么点儿事嘛。”

苗微听清了他的话，眼睛里闪过明亮的火焰。她眼睛里的欢喜和希望可比先前她身边的小丫头的亮得多。

苗微感激的道：“多谢顾……舅舅。”

顾尘安摆摆手，手里把玩着他那串檀香手串，对苗微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也没那善心帮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你懂？”

苗微愣愣的点头。他说他不是好人，可，他不是答应帮自己了吗？

顾尘安问：“知道为什么吗？”

苗微居然点头。

顾尘安倒是一怔：“你知道？”

苗微又点头，这回多了点儿坚定。

顾尘安愣了，笑着问：“说说？”

苗微垂头，吁了一口气道：“等着被救的人，都是不值得救的，这样的人救了不仅没有任何好处，相反还会成为麻烦。”

虽然是在说自己，苗微的口气里却带着沉痛的自我厌弃，听在顾尘安耳里便是义正辞严的凛然。

他心里的感觉怪怪的。

“呵，你还真挺有自知之明。可我还是救了你，而且还得被你缠上诬赖。”他这语气里夹杂着鄙夷、嫌弃和一丝儿的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