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东海一直等在外阁,半晌之后里间中渐渐安静下来。过不一会儿,就看见李曜走出来。
“走吧,轻声些。”李曜低声说道。
福东海躬了□,挑着宫灯走在前头。
“福东海。”
“老奴在。”福东海走到皇帝身侧,垂头应声。
“他现在这个样子也未尝不好,省得朕劳心费力补他的心伤。”皇帝声音融进凉夜中,低低的仿佛叹息一般。
“皇上说的是,七殿下是当真不再防着恨着您了。自古人心最难测,如今七殿下一片赤子心肠,皇上您对他的好,七殿下必定都记下了。”
“太医院那群老东西如何说的?”
“太医院的林太医看后也说不出个缘由,只说是坠崖过后碰到了头,人又受了惊,才导致失忆。说起如何治愈林太医更没什么好法子,暂时开些养心定神的补药。”
“嗯。”
李曜淡淡应声,没再说话。他望着蔓延到更深夜色中的大红宫灯,目色深沉。
15、月下白鹤 ...
李仲云又做梦了。他是个很少做梦的人,但每一次的梦都会记住,醒来之后能回味千百遍。
梦里他又回到了草原,和蒙太自由自在的跑马玩耍。他坐在马上拍马驰骋,耳边都是风的声音。回过头时,看见蒙太紧紧追在自己身后,笑容灿烂。
但转瞬间蒙太的脸就扭曲起来,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李仲云目光下移就看见蒙太胸腔下边开了个血窟窿,鲜血带着生命的气息从他身体中飞快流淌,简直要流成一滩血河……
“蒙太,你听我解释…蒙太!”
李仲云几乎直挺挺地坐起来,猛然睁开眼睛,额上的冷汗滑落进去,刺激着眼球涩涩的疼。
“七殿下。”
“…小顺?”李仲云还没从梦中清醒过来,眼神迷茫,“我在哪儿呢?”
和李仲云年龄相仿的小太监躬着身:“七殿下,您在正阳宫呢。您是不是梦魇了?”
正阳宫,是了,这是帝都、是皇宫。
李仲云慢慢回过味儿,他一把抓住小顺的手腕:“小顺,你知道宫里是否有个叫慕容恪的人?”
“七殿下恕罪,小顺不知。”小顺察言观色,“要不要奴才跟福公公禀报一声?他老人家应该对宫里的人很清楚。”
告诉福东海,势必会惊动皇帝。
李仲云摇摇头:“没事了,你出去吧。”
小顺不敢多嘴,退了出去。
他同其他两个宫人一样,也是两个多月前新调过来的,之前只负责打扫宫道。虽然没多少见识,但小顺觉得这个七殿下当真奇怪。和宫里其他主子们不同,七殿下穿衣吃饭沐浴等事都是自己动手,还不让人看着。他也看不惯他们这些奴才跪着,吩咐他们做事时说话语口都客气有加,倒像是为自己麻烦了别人而感到抱歉。
虽然很不习惯,但他心里却莫名感到温暖。他觉得自己真幸运,跟了位这么好脾气的主子。
李仲云梳洗完走出屋子,看见碧落正端着个精致的盒子走过来。
“七殿下。”碧落福了个身,“您想吃什么,奴婢差人去做。”
“来碗粥吧。对了,你拿的什么?”李仲云站在碧落身前,只觉得一阵异香扑鼻。
“回七殿下,太子殿下刚遣人送来这个东西。说是南疆的土司进贡的东西,给殿下您看着解解闷儿。”碧落也满脸好奇,“叫居香草,也不知什么样子。倒真是很香呢。”
“打开看看吧。”李仲云伸手揭开盖子,霎时香气馥郁简直如潮浪袭来将人都裹在里面。
待仔细看过去,竟是一个巴掌大的水晶小盆里,亭亭而立一株晶莹剔透的淡绿植物。三根乳白的细须浮在水里,支撑着纤柔的植物躯干。
“这倒新鲜,无叶无花光杆司令一枚,竟也能散发如此奇妙的香气。”李仲云还真没见过此物,不由惊叹。
“来人说整个宫里也就两株,另一颗在皇上那儿。”碧落惊喜出声,端得愈发小心,“太子殿下真是有心。”
碧落说得对,太子殿下很有心。
从他刚进宫那次的晚宴开始,太子便时常派人过来嘘寒问暖送礼物。是在借此还他救他的恩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