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他不只是心痛。

後悔，遗憾，以及对自己的谴责，所有东西一并向他袭去，如同利剑一下下穿透他，将他压垮。他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几个巴掌。

尹章的去世很突然，病因是急性心肌梗塞。尹柯接到电话後就放下所有事第一时间赶去了医院，但最终还是没有见到尹章最後一面。

尹一凌接到消息时尹章的葬礼都已经结束了，等他回到家，尹章已去世半月之久。他没心情多考虑尹柯为什麽会去车站接他，这些东西，他已没精力在乎。

※※※※※

尹柯开车直接送他回老家祭拜尹章，一路上，两人一个字也没说。

到了老家，尹章带尹一凌去了安葬尹章的地方。将人领到地方後，他就一直站在远处，他并不想看对方伤心的样子，因为那就像他之前的写照。可尹一凌的痛苦，还是轻易让他感受到了，只因他们这个时候，是站在相同的角度。

两人就这样一个傻站著，一个傻跪著。直到两个小时後，尹一凌一瘸一拐的站起身，冲到尹柯面前，抬手就给了他一拳，虽然这一拳只擦伤嘴角，却也足以让尹柯大怒。

“为什麽那个时候才通知我？为什麽？”尹一凌眼睛红肿，愤怒吼道。

“你够了吗？爸去世我跟你一样难过，那些天我根本没精力想到其他事，更何况，即使第一时间通知你你能来得及赶回？”尹柯擦了擦嘴角，冲著他咆哮。

尹一凌不再说话，拳头紧紧的攥在两侧。他只是快憋疯了，需要发泄的出口，说到底，他最恨的还是他自己。其实他看得出来，尹柯脸上也是写满了憔悴。

“谢谢你今天去接我，你应该很忙吧？不用在这里陪著我。”尹一凌说完转身离开，话里多少有些讽刺。

尹柯上前两步跟上他，“你可以在这里休息几天，别再去支教了，一周後我来接你。”

尹一凌僵直了脊背，顿了两秒後侧过身面对著他，“呵呵，接我？”

“以後你就待在这个城市，我会给你安排住处，至於工作……”

“我不知道是什麽让你突然改变了对我的态度，但是我不需要怜悯。”尹一凌说著眼泪就掉了下来，很多东西，是无法弥补的，如果尹章还在的时候，他能接受他，他们能和睦共处，那样的日子该有多幸福。

可是现在，说什麽都晚了。

“这不是怜悯。”尹柯转过视线看向别处，“虽然爸不在了，可我知道他一直担心你，希望你能安定下来，所以我并不是为了你。”

尹柯的话只是让尹一凌更加心酸，更加想念尹章。他始终没给出答复，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最後去了尹章平时住的地方。

※※※※※

老人虽已经不在，可往日用的东西却一样也没少，寂寂廖寥摆在那里，短短时间就有了一层浅淡的灰。尹一凌摸上去，不禁又想到尹章曾经的种种，想著他们那次一起过年，却不料竟是最後一面。

他後悔没多陪尹章几天，後悔後来两年没回来一次，虽然偶尔打电话或寄信，但始终没有看到人。

尹一凌忍著不哭，最终还是在看到那一沓保存完整的信件时失声痛哭。

一周後

尹柯果真如所说那般来接尹一凌了。即便到了那时，尹一凌都没说答应，只是也没反对。

就这样，他被尹柯带去了属於尹柯的家。

那个家很漂亮，宽敞亮丽，三层的别墅，周围环境也好，尹一凌却只是看著，评价著，心里却没任何感觉。

若说唯一还保留的一丝期待，那就是尹可。

可是家里并没有尹可，白琪也不在。

“以後你可以住在这里。”尹柯说著拿出一串钥匙交给他，“这是钥匙，平时不用打扫，这些事每周会有锺点工做。”

尹一凌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他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小可呢？”

“他一年前就转去美国读书了，白琪基本上陪著他，爸的葬礼结束後又过几天他就过去了。”尹柯指著桌上的资料，“这里有几份工作，你选一个。”

谁知尹一凌根本没将他的话再听进去，他只听见，尹可去了美国念书。

尹一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简单道，“工作我会自己找。”

“你……”

尹柯瞪了他一眼，最後甩身离去。

“随便你。”

看著尹柯离开的身影，尹一凌却不怎麽在意。环视这个宅子的一切，他只想捕捉一些尹可曾经留下的痕迹。

在这个世界上，他原本只牵挂两个人，现在尹章不在了，而小可……

小可长大了，似乎也有他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路要走。他们两个，或许只能越来越远。

以後的时间那麽长，却没想到，他连找个牵挂的人，都成了一种难题。

☆、014 浴室里走出的裸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