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阵法师与常人相比,只是善于利用五行之气,以阵术行奇诡之事,好比利刃。利刃行凶,错不在利刃,却在执刃之人。”
“哦?那你所说的执刃之人,指的是谁?帝王?将相?”
穆九摇头,“非也。执刃之人,乃天下之民。”
陵洵听得越发糊涂。阵法师倚仗阵术而独步天下,可是阵术并非人人可掌握,普通人在阵法师面前,卑微渺小如蝼蚁,又怎么会反过来成为掌控阵法师的人?
“恕我愚钝,还请怀风为我解惑。”
“天下之民以何种态度对待利刃,决定利刃是救人还是杀人。敢问少期,如今天下之人对待阵法师态度如何?”
陵洵道:“畏惧,更有甚者,仇恨妒忌。”
“那少期以为,这是因何导致?”
陵洵略微思索,道:“阵法师因阵术而无可不为,普通人性命掌于他人之手,必然心生恐惧不满,此乃人之常情。”
穆九反问:“刀可杀人,铸刀匠人家中藏有宝刀无数,为何人们不会对他心生恐惧不满?”
“自然是因为有律法约束。刀匠若是要杀人,必当以命偿命,故而不敢。”
“那么为何阵法师不惧律法?”
“因为他们身负阵术?”陵洵回答得不确定,直觉这肯定不是穆九想要的答案。
穆九道:“人们不畏惧带刀之人,并非因为律法,而是因为天底下有太多人身负宝刀。你若以刀杀我,我便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两方相斗,不是你死便是我忘,久而久之,人们发现得不偿失,达成共识,不可擅自以刀伤人,违者要接受惩罚。此乃律法之始。而阵法师之所以不惧律法,是因为他们所掌控的阵术,放眼天下,所知者甚少。利器只在少数人手中,这些人彼此结为同盟,自然有恃无恐。”
陵洵听得若有所思,一直在琢磨穆九话中深意,到这里终于茅塞顿开,恍然道:“所以人们畏惧阵法师的真正原因,并非因为阵法师多,而是因为阵法师太少了。少而专权,寡而□□。”
穆九微笑,显然对陵洵的开窍十分满意,“正是如此。”
“经你这么一说,若是想要这天底下的阵法师不再为非作歹,岂不是要阵法师越多越好?可是阵法师就算再多,还是会有普通人存在。弱者于强者世上穿行,无异于老鼠住进猫窝,羊羔暴露于狼群,到时候他们的下场恐怕远比如今悲惨。”
穆九没有立刻回答陵洵的疑问,反而话题一转,问他:“听闻少期的锦绣楼里有种布料,穿上以后冬暖夏凉,不知是否因为在制作时融入了阵术?”
陵洵一愣,以阵术入织锦,这方法还是当年他恩公传授给他的,因为这种技法极为少见,就算是阵法师也很少见识,这么多年也没有被人拆穿,不过以穆九的阵术水平,在阵法之道,恐怕与他恩公不相上下,只要穆九有心留意,他在布料上动的那点手脚,肯定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于是陵洵道;“锦绣楼的布料,的确是在织布时于刺绣中融入了阵术原理,不过我阵术低微,也只能做到这样,还有方珏方珂两兄弟脚上的鞋子,我曾试着在鞋的布料中融入一些缩地为寸的阵法,可惜,也只能帮他们略微加快些脚程,并没有什么大用处。”
“以阵入物,本是阵法中最为高深艰涩的部分,少期不必自谦。”
陵洵得穆九称赞,心中自然高兴,却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便问:“我们本是在说阵法师,怎么忽然转到锦绣楼的布料上?”
“以阵术入布料只是开始,日后阵法兴起,必然会有各种附着阵法的物品问世。少期难道不觉得,若是普通人得到了这些有阵术功能的物品,他们与阵法师之间的差距,就缩小了吗?”
陵洵似乎终于明白了穆九的用意。
“怀风,你的意思是……你是说……”陵洵的目光忽然变得灼热,意有所指地盯着穆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