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哥就是前任川督赵尔巽。他家兄弟四人,他在家行三。兄弟四人都走仕途,走得最好,官做得高的就是他和他二哥。他二哥做了几年川督后,已调任东三省总督。赵尔巽自己做过川督,对川人比较了解,所以在知道自己的三弟要接任川督后,赵尔巽给自己这个打杀惯了的三弟写了这封信。
赵尔丰一字一句地想着二哥的信,又在厅里来回踱起步来。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二哥的话确是安川良方,可是,这是说起容易做起难啊!现在是祸乱将起,要弭平这场祸,拢住川人之心,计将安出?计将安出?”
满心愁绪,让赵尔丰怎么也想不出对策来。
于是他又在厅里踱起步来,踱了两圈,这才想起三个师爷来,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对了,叫他们来一起思谋思谋!”
赵尔丰立即对门外喊道:“来人!”
一个随从跑了进来。
“去把师爷们请来!”
在赵尔丰同众官员会议时,他的三位师爷也没闲着,他们和那些官员带的师爷也在离大厅不远的休息房里议论川中时局。
廖师爷首先挑起话头,他站起身来,向房里所有的人团团一揖,说道:“各位仁兄,兄弟廖思乾这厢有礼了!”
那一帮师爷一听,都立即站起身来,回礼说道:“失敬失敬!原来阁下是廖大师爷,赵大帅的首席,兄弟们失礼了,还望老兄多多见谅!”
廖思乾满脸堆笑地回道:“哪里话,哪里话!各位仁兄,我和高、汤两位兄弟都是初到贵地,”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站在自己旁边的高达永和汤怀仁,“还要各位仁兄多多关照,多加指点啊!”
众人忙应道:“廖老兄,说笑了,说笑了!我等兄弟还请三位仁兄多多关照,多加指点哦!”
“各位仁兄,客套话我们就不说了,我们都是拿人钱财,要替人消灾嘛!各位请坐,请坐!赵大帅和各位的东家在那边说正事,我们也在这边闲聊闲聊嘛,要得啵?”
“要得!要得!坐在这里也是闲着,就当是冲冲壳子嘛!”一个满脸麻子的师爷接口说道。
一听他的口音,就知道他是个本地人,廖师爷就接过话,说道:“这位仁兄是本地人吧?在哪里高就?你可和我这位汤老弟说得来哟!”他说着,指了指坐在自己边的汤怀仁,“这位汤师爷也是这成都人呢!”
麻子答道:“兄弟姓唐,是成都本地人,在华阳县太爷那里混碗饭吃,还请三们老兄多多提携!”
“兄弟客气了!以后我们打交道的日子可多呢!这成都走华阳,是县过县嘛,这以后嘛,我们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啊!”廖师爷笑着说道,“哎,兄弟们,我们就来冲冲壳子嘛!”
这成都县和华阳县的县衙都在成都城里,就隔着两条街,离督署也就几条街的距离,所以廖师爷这样跟麻子说。
麻子说道:“好!三位老兄,兄弟就跟你们冲冲壳子!老兄们啊,四川这地面是朝廷的天下,其实也是袍哥大爷们的天下!”
高达永忙问道:“兄弟,此话怎讲?”
麻子说道:“老兄,这袍哥是个什么根底,兄弟不晓得,但自打兄弟记事起,就知道,四川这地面,十个男人中间就有五六个是袍哥大爷,士农工商都有,在这地面做官的,只要不得罪袍哥大爷,要是再给他们点好处,也就没有办不了的事。但要得罪了他们,你就不要想有什么好事,怕是你这官也别想做了,所以说,四川这地面既是朝廷的天下,也是袍哥大爷的天下。”
廖思乾也问道:“那么说,眼下四川这局面也跟袍哥大爷们有关系啰?”
“那是当然啰!”麻子点头说道,“不光有关系,而且是有很大的关系!这川汉铁路的大小股东都是四川人,你说眼下的事能跟袍哥大爷没关系吗?晓得朝廷在想啥子哟,在别的地面搞收路收款都行,就是不能在这四川搞哟!你看,这不就闹起保路会了么?保路会可不是那几个读书人能搞起来的哟,如果没有袍哥大爷们撑腰,那些读书人根本就闹不起保路会!”
廖思乾又问道:“你是说真正搞保路会的是那些袍哥大爷了,他们为啥搞这保路会呢?”
“为啥子?”麻子说道,“这些袍哥大爷都是股东,如果是龙头大爷,那更是大股东,收路收款就是抢他们的衣食,砸他们的饭碗,他们能不闹吗?”
高达永说道:“原来是这样!兄弟,你认得那些龙头大爷?”
“他能认得?他要认得龙头大爷,他就不在华阳县当师爷啰!”旁边一人插言道。
高达永忙问那人道:“兄弟是?”
麻子笑道:“他呀,是我的难兄难弟,是成都县的师爷,卢半吊子!”
高达永又问道:“卢兄弟,你认得那些龙头大爷?”
“我卢半吊子,那里认得那些龙头大爷啊!要认得,我也不在成都县那里混饭吃了!其实,保路会那些在台面上走的人,他们也不一定晓得谁是龙头大爷的,龙头大爷们要有啥子事,只喊个兄弟去给他们说一声就完了,他们根本就不用出面的!”
廖思乾笑道:“这么说来,只要把龙头大爷逮着了,这四川的事就解决啰!”
麻子笑道:“老兄,你想得蛮简单哈!四川这地面,谁都不晓得有好多龙头大爷,我们这些人也不晓得哪个是龙头大爷,你到啥子地方去逮?”
卢半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