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直书事实。”“你必须冷酷与淡漠。”“你必须保护家族。”“你必须控制好自己的感情。”
言犹在耳,却是物人皆非。
——蔚思夜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当时,皇族尉迟家因为不再研史,而神学又没落,皇族成员醉心玄学与炼丹,愈渐自我狭隘,认为自己高于芸芸众生,最终迷失于长生之术。
蔚思夜也很优秀,但有时候正是因为这种超乎寻常的优秀,才成就悲剧。没有人知道,蔚思夜偷偷混入禁地,目睹了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的皇族,如何以人试毒,以人饲虫,逼人劳累致死。
蔚思夜的父亲,与镜国最小的皇子,偶然之下成为挚交。于是,在原则上,越来越暧昧妥协,甚至帮助皇族掩盖不名誉的事实……镜国国力急速衰弱,终被弘国灭国。
蔚思夜的父亲,在镜国灭国之时,也用自己的专长,美化了镜国皇族对长生的追求,完美伪造了镜国最小皇子的“死亡”记录,让西弘不再追杀。只不过,这些远比当初救下巫决孤女更艰难,于是,为了让自己的“朋友”可以安心逃亡,为了掩盖皇族愚蠢而龌龊的罪恶,蔚思夜的父亲不仅拼上了性命,并且,牵连了整个蔚家,为了所谓的“义气”,致使蔚家近乎灭族。
当然,这件事情是秘密进行的,只是没有人知道,年幼的蔚思夜,正因为单纯而眼光犀利,他将父亲身上发生的这一切,看得分明。的确,有些他不懂,但是就如同大量的史书一样,他可以先背下来,以后总会懂。
——光鲜亮丽算什么,美好之下是令人作呕的yù_wàng,亲情友情算什么,交错之中是无可挽回的幻灭。
覆|国|之劫,蔚家仅八岁的蔚思夜与姐姐蔚清婉幸存而已,他们拜父亲好友——也就是镜国小皇子,为义父,在他的带领下,开始了短暂的流亡生活。
镜国小皇子无法再用“尉迟”原名,于是为了与“蔚”对应,自姓为“朱”,自名“明镜”,即,朱明镜。
与其他尉迟皇族一样,朱明镜精通玄学与炼丹,并且堪称个中翘楚。追求长生,使得镜国皇族的玄学包含了大量的杂学,炼丹更与医术相通,这些便是他们流亡生活中的求生之道,其实,若不是为了避风头,以朱明镜的才学,他们并不用流亡。
颠沛流离的生活,使得朱明镜与义子义女有了“稳定的身份”,随后,朱明镜凭借所学,进入了江湖“神医门”,并稳步高升,渐渐进入神医门内部。然而,让朱明镜意想不到的是,在他渐渐开始崭露头角之时,一个号称尊贵无比的神秘人向他示好,表示欣赏——这个人,就是当时正处在帝位争夺关键之刻的,容承。神医门,其实是容承自己的暗中势力。
本已经一无所有的朱明镜,无法抗拒地心动了。
于是,朱明镜“全心全意”帮助容承算计容熙,对付其他政|敌,智计颇有成效,君臣越来越有默契。朱明镜为报容承“知遇之恩”,不惜赴汤蹈火,越来越得到容承的信任,终于,在容承登基成为弘帝后,朱明镜成为容承心腹,官拜西弘国师。
容承心机深沉,但是,他怎样也想不到,阴差阳错,一只狼成为了他的心腹。
彼时,看到“光明”前路的朱明镜,也终于露出本性,开始暗中豢养自己的势力,并且,将手伸向了他身边最好用的两个人——他的义子与义女。
容承表面讲究“无为而治”,暗中却牢牢掌握着朝堂权|利的制衡,因此,他的后位一直空悬,他无法让背景深厚的女人做他的皇后,但他的皇后又不能全无背景,任人宰割。在这样的考量之下,没有什么背景却是自己心腹、地位崇高的国师朱明镜,他尚未满二十岁的义女,便成了最佳选择。
朱明镜对义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将蔚清婉送进了彼时对她来说万分排斥的弘国后宫,之后,又与更加年幼的蔚思夜促膝长谈,直述自己的不容易,说他知道蔚思夜幼年对父亲许下的——“身为男子汉,长大保护姐姐”的诺言,朱明镜希望蔚思夜帮他的忙,因为那既符合“大义”,又可以保护他自己的姐姐,实践诺言。
蔚思夜笑了,点头,表示明白。
于是,蔚清婉成为了一国之后,荣华无比,为容承生下了容瑀,养育成人。若干年后,她找到了自己相依为命的弟弟,说,她爱上了容承,但容承生性多疑狠辣,她不敢跟容承坦白,希望弟弟蔚思夜帮她缓解义父与夫君之间的暗斗。
蔚思夜继续笑,点头,表示知道。
朱明镜羽翼渐丰,是不是早已伺机除掉姐姐与自己,蔚思夜不关心也不想知道了,他只知道,自己变了,早已成魔。
——数人持镜,即有成魔者。非照魔者,造也。(注2)
由始至终,他在义父与姐姐眼中,便是没有理想,没有追求的顽劣少爷,便是有些小聪明可以随意摆弄的人,是吗。
人不疯狂不成魔,他随心所欲地活着,随心所欲地算计,随心所欲地履行着自己的那个仅剩的“诺言”。
他成为寒光营代统领,容瑀小看他,他却知道容瑀几乎所有的秘密。其中之一,就是,容瑀暗中得到了傀儡蛊的密药,也就是巫决秘药,正用寒光营里的人试药。
巫决秘药,江湖上空传已久,就蔚思夜本人来说,他听说此事已经十几年,而且,据他所知,天下各大巨头几乎都或多或少知道这个所谓的“巫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