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再做蠢事。这段时间，别说你家人，就是我都经常难过得偷偷哭起来。我回来见过你家人很多次，你知道嘛！每次来，小良都问我，我爸在哪，怎么还不回来？我只能骗他。一个谎接一个谎地撒。每次我一来他都表现很高兴，但每次我走时，他都很失落。你爸妈也是，你爸叫我送你去医院，他把养老金都给我。你妈每次一见我，什么都不说，先流泪。”

我没说话，静静地听，静静地任泪水落在小良的小手上。一会过后，老钱不哭了，突然从钱包给我拿出一张银行卡。

“拿着吧，你该做点实在的事。明天去把小西接回来，一家团聚吧。”

我没接。他便放在桌子上。

“这里有十万块，一直想给你，你买部车也好，做生意也好。”他说。

“老钱，我这个人值得帮吗？”

“值得，永远值得。”

“你为什么肯帮我。所有人都嫌弃我，而你却不嫌弃。”

“因为我是你哥哥，你是我弟弟。”

我没说话，今天注定我泪水泛滥，洗涤内心的尘埃，唤醒自己。

这个晚上，我在爸妈家过夜，我跟小良睡在一起。小良很困，吃饭之后，就自己回房间睡觉。他一直很想看到我，应该高兴才对。但他高兴不起来。

他睡着后，知道我在。他紧紧抱着我。我一松开想上洗手间，他就哭了起来。想必，今天麦当劳那幕，给他带来很大的阴影。

第二天，我问老钱借了车，带着儿子去岳父岳母家。到了岳父岳母家，两个老人在。见了我，他们一句话都不说，用无比怨恨的眼神看着我。我打招呼他们也没应。但对小良他们还是很热情。

我要去见小西，岳父岳母一度阻拦我。他们说：你真是个畜生，一次又一次伤害我女儿，你还有没有人性。

后来，我在他们面前跪下。我跪了很久，他们终于走开了，拉着小良，不给我儿子进去。

我推开门，小西躺在床上，窗帘拉了下来。我不得不掰开，才能看清她。一看她，我自己被吓了一跳，她面如尸色，眼睛深陷，额头头发脱了一半。那样子，要用恐怖来形容。

“你怎么了？”她突然变成这样，我接受不，没敢碰她。

“你终于振作起来，我很高兴。”

“我答应你，我不再喝酒，一滴都不喝，我说到做到。”

“这就对了。万一我死了，我真怕没人照顾小良。”

“你得的是什么病，这么严重。”

“癌症。”她说话有气无力。

一听这两个字，我腿站不住了，几乎跪在她面前。我爬了起来，坐在床边。

“什么癌症？”

“小细胞肺癌。”说完她不断地咳嗽。

“你怎么不去治疗。”

“化疗过一次，就这样样子，不去了。”

“你应该坚持。”

“你带儿子来了吗？”小西对我态度还算友善，语气很暖和。

“带了，你要看他吗？”

“好。”

我站起来，要去把儿子带过来。我没走几步，她突然改变主意。

“毅，还是算了，我这样子会吓到他的，下次吧。”

此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难得来一趟，见一面小西自然渴望。但真的怕她这个样子，伤害到小良。不见吧，小西会很失望，她最牵挂的人就是小良。

“这样吧，我带他进来，你隔着蚊帐看他，我不让他靠近你。他问你，我就说你急性传染病不能靠近。”

“好。”

没多久，我就带小良带进房间。岳父岳母，看表情也表示疑虑。我就说小西跟我知道分寸。

小良一进门就要跑去见小西，被我一把抱住。我对他说：

“妈妈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能靠近，她怕传染病给你，你就站这跟妈妈说说话吧。”

“他得什么病？”小良问。

“肺部有问题，说了你又不懂。”我回答。

“小良，有没听爷爷奶奶的话，有没做暑假作业？”小西说话了，语气像往日一样。

“有，昨天我去夏令营。我看到了大笨象和熊猫。”

“好不好玩。”

“好玩。昨天我还看见爸爸……”他突然说不下去。

此时，我真不知道，昨天在麦当劳那幕，小良到底是不是确信那个人就是我，哪怕我多次撒谎来掩饰。

小西没说几句话，她不停地咳嗽。以致我们一家人只相聚了一小会，小西让我抱小良出去，她怕小良发现问题。我做了。很快，我又跑回来房间。

我摸了摸她的手，她的脸，她身体很凉。她一直微笑看着我。

“老婆，跟我回东莞吧。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去了。起码暂时不去。等我情况好了，我自己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