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除了刻骨铭心靠谱一点,钱都扔水里了。他还不如问老宋去呢。
但是他一想,不对啊。如果听风楼就这个把式,江湖上谁买他的帐?
谢源回身就写了张字条,问陆铭他妈和金克颐的前尘往事,走到屋檐努力叫醒打盹倒时差的疾风,用三块陆氏手抓肉唬得它上路。
第二天疾风吃力地出差归来,谢源一看,我去……听风楼整整写了两万八千字来讲述一段可歌可泣荡气回肠的江湖儿女情仇录!
明白了。谢源眯了眯眼。
谢源,御剑山庄,秦家……他撞上敏感词了。
谢源有些糊涂,后两者他尚不明白,可是为什么他自己是敏感词?谢源有什么不可说的?都传透了,传烂了,不是么?听风楼为什么要隐瞒?
谢源将青纱攥在手中。
聪明过头,本身便是一种马脚。
其实可想,在这种时代要做到情报搜集和处理,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不平等的信息从来都是极好的手段,所以这后头的利益干系巨大,没有很大的启动资金和很硬的后台,一个单纯的情报部门根本难以立足。能够控制武林的信息,听风楼的线要布得多细多密,可想而知。这会关系到暗探人手的选择与训练,信息传达的基础建设,比如说道路马匹或者飞禽,还有专业的情报处理。谢源一直觉得听风楼的存在很神奇,他觉得把江湖搞得铺天盖地毫无隐私权,简直像奉行恐怖主义的时代。
但如果反过来,一个奉行恐怖主义的朝廷,要监督江湖打入江湖,只需要在他庞大的情报系统里挑拣出属于江湖的情报就可以。
在这个假设上,听风楼不透露千绝宫的消息,有非常明确且合理的理由。如果不提谢左使这个人,光凭他的身份,姬千绝,姬如若……武帝龙脉,干系天下大统。
那么他们隐瞒御剑山庄、秦家,也可以解释了——干系重大。
他们有可能是一伙的。
御剑山庄对江湖,跟听风楼一样,起着监督制衡的作用。那么百里昭的家族可能十分显赫,朝廷将这个任务交到百里家手里,足以见此。这甚至可以解释百里昭为什么会抑郁放赖,跟谢源一样,全因士族步入武林。
那么秦家呢?
谢源思索着,既然想到那一块儿去了,他也不着急,这东西一日急不来,听风楼给了他几大箱的国事宗卷,他有得看,有得猜。只是希望他们别动手脚才好。听风楼是不问主顾的,谢源也胡扯自己是漳州的,反正你往哪儿放了疾风它都会乖乖飞回来。至于那些钱,他叮嘱存在沧州票号开个户头。
谢源小憩了一番,闭上眼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是忘了什么事,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记起金克颐的邀约。他一拍大腿,套了件鹤氅出门牵马,陆铭和嘤嘤不在房里,一问老宋,说是和阿昭结伴上山打猎去了。谢源问他周围有没有什么地方叫北埠,老宋说有,在西南边,谢源一脸遭了骗的模样,戴上兜帽出了门。
行到北埠,一看是半年前来游泳的地界,不由得奇怪:这个金克颐,大冬天写了首送春诗,莫不是要邀他冬泳?
行过两座矮山,湖泊渐近,上头覆着一层厚厚的坚冰。有个披蓑戴笠的人影坐在一条破船上垂钓,船板上放着个竹篓,那船自然是冻得动弹不能。
“好兴致啊!”谢源看了看四围,今日也没有下雪,云不知为何也散了,只是迷迷蒙蒙的。天大地大,世有银妆。他的身前是不沾泥泞的世界,他的身后是一串孤零零的脚印。
金克颐顶了顶斗笠,“不要走过来!”
谢源轻功许久不用,好不容易才小心翼翼不留脚印地登上船,金克颐笑道:“半年不见,分量见长。你若再重些,我们就该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