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在扒着船舷的一众扫过,谢源最后朝陆铭摇了摇手,“小鹿,这里你看着点。我们进去就捎信,如果安全,你们再进来,记得带上阿昭那个老爷子。”
嘤嘤嘘了一声,不屑道:“有事,我们也会来的!”
陆铭轻轻掐了她一把,谢源则仰头,淡淡地笑。
小荷突然支支吾吾,比了个手势让他们俩等等,从船舱里取出两件大氅丢了下去。盗曳跑了几步拾起,拍了拍沙,咧嘴笑着抛了件给谢源,然后拨马便走。谢源跟在他后头,两人的身影很快就变成了沙漠中的两个小黑点。
陆铭低头。即使是落日,看久了也刺眼得想流泪。
谢源和盗曳在酉时赶到了城外,正赶上西边的最后一丝光隐没。黄金城的外墙大概有十来丈高,用雪白的大理石砌成,在金色的阳光中高大得让谢源想起金字塔,生出一丝想膜拜的感觉。但是随着日落,越来越狰狞的红光恍若给城头泼了一层血,从上头淋淋漓漓地流下来。谢源驰到巨大的阴影下,不经打了个寒战。
沙漠在渐渐丧失温度,但他却在丧失一种把握。自他穿越而来,还没有什么事情超出他的常识。可是这个地方……
穷尽目力,也没有办法看到城墙的背后有什么。
盗曳气喘吁吁地勒着缰赶上他。他的马全身淌汗,马嚼子上全是白沫子:“看山跑死马,不过运道还好。”说着,伸手敲了下硬质的城墙,触手还有热烫的温度。
“沙漠中时常有人看到城池、集市或者绿洲的幻象,一路追赶,最后什么都没有,就这么活生生晒死了。我刚才还有点怕中招。”
谢源欲言又止,比了个手势,两人朝城门处行去。有几个兵丁正在往来呼喝,看样子是在与城墙上的人在对话。谢源看他们打扮得已经接近中亚民族,说的话却还听得懂,是口音浓重的汉语。两人对视一眼,拍马上前,说明来意。
兵丁乍一见他们,都是吓了一大跳:“远来的客人!到时间了,我们已经要闭门了!”谢源刚想哀求,盗曳已经仗着马力挤进半个马身,兵丁叹了口气,打着手势让城墙上的人停下轱辘,侧身把他们让进门去。城门后是一条逼仄的甬道,大约有三丈余长,出口处连着一座吊桥,底下是深深的壕河,水色浑浊。两人皆下马,背后,带着铁刺的城门缓缓下落,天光已灭。
并肩走在引路兵丁的后头,盗曳低声道:“我就奇怪为什么没有护城河,原来在这儿等着了。哎呦喂刚才外面那座就够高了,咱们的长安也不过如此吧?可谁知道这里面还有一座。”
“长安九门,大抵都是重殿,金光门连着水渠,是故城楼处有十丈之厚。”谢源虽这么说,心里也对这座沙漠中的城池起了肃穆之心。长安毕竟是天下地脐,而要在这种荒凉的地方起城,很是不易。天色已暗,第二重城墙上接连亮起火把,谢源还没来得急细看,就被引入城楼的甬道中。
走完这条甬道,才算真正入到城里。只见一条平坦的大路,宽阔得足足能并排走一个百人队,亦是砗磲样的细腻洁白。大路的极远处通向一座耸起的小山包,围着纯白盘旋的女墙,探出显眼的蒜型房顶。那金碧辉煌的色彩分明是典型的伊斯兰风格。谢源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此时大叹:原来这他妈是走到巴格达了么?!而盗曳则张着大嘴,连话都说不出来。
兵丁们自然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粗粗做了一番盘问,并不十分刁难,态度也热情,显然这里南来北往慕名而来的商旅极多。末了,兵丁问两人要通关文碟,谢源和盗曳面面相觑:他们俩可算是大中华区边缘人物,典型的无政府主义者,自然没有户口也没有文碟。一个看起来像头头的人思考了一会儿,眼珠子咕噜噜在谢源脸上转,让他明天未申相交时去皇宫里领一份文碟,嘱咐他一定要守时。
谢源大喜,落地签,还不用护照!怪不得人家富得连城墙都用大理石砌,这么古早就萌生了自由市场,重商主义,有前途!
兵丁给他们约略介绍了几家实惠的酒馆,谢源和盗曳循着指点,在夜风里徐徐地牵马而行。中原的城池大多规整,因为周礼里头城池的建构营造都已经定了制式,而黄金城中除了一条大路之外,随便扎进一条小巷,扑面都是一股温馨的市井气息。站在小巷口,要一眼见到头根本不可能,道路七歪八拐,这里点缀一个小花园,小女孩坐在门前的阶梯上,读一本漂亮的书,石榴花垂在她眼前开得红艳,在晚风里恍若一簇簇的火苗;那里延伸出一口小水井,蒙着细纱的娇俏女郎轻轻说着话,提水洗衣,看到这两个陌生的旅人,便笑弯了新月般的眼。
“这地方好……这地方好……”盗曳说,猥琐地瞥了眼谢源。
“那头儿刚才好像说,离这几个街区的地方,有一个……”谢源猥琐地瞥了回来。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纵马驰进红灯区,在充满异国情调的房间里看了一夜肚皮舞,那缓缓扭送的酥腰长腿只把两人勾得鼻血横流,连给船上的人捎信都忘了个精光,不久便各楼一个姑娘回了房。
直到第二天下午,酒精的后劲才慢慢褪光,谢源在满是鲜艳靠枕的房间中醒来,望见尖拱窗门外的皇宫穹隆,一时还以为自己陷入了天方夜谭的故事里。回神了便起身,一件件拾起被踩皱了的xiè_yī,中衣,穿束整齐走出了马蹄拱门。说是门,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