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就像是一颗原子弹曾在这里爆炸过，惊天的一声巨响后便一切归了寂静。你没有办法打破这一阵让你心慌的寂静，因为你自己早被炸得粉身碎骨，炸得万劫不复。让你心慌的只是你的魂魄，你的魂魄还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还没有找到准确的去路，它只能游荡着，让你的身躯不得安息，就连一根手指头也找不到安放的位置。如果你侥幸存活了下来，那就更是生不如死，你看着这片废墟，这份寂静，没有一个人是你的战友，没有一个人是你的敌人，无论你如何大吼大叫大吵大闹换回的不过是一阵寂静和一阵寂静。寂静比毁灭还要更可怕。你的所有负面情绪会在这一时刻爆发，不要指望正面情绪会来救赎你，快乐是需要群众的。如今你已失去了群众，你只身一人，站在这无人的荒芜中，心里面那个声音呼唤着你的死亡，你会想到你曾经做过的后悔的事，你会想到你曾经犯下的冲动的错，你会想到你曾经留下的嚣张的笑……你曾经所有的罪孽都涌上了你的脑海，你还敢奢望未来吗？不过，你听，这无人的旷野里传来的你的回声，即使你已经举起了刀子，站在了悬崖边上，你也要驻足听一听你自己的回声，那是来自于你心里的声音。

它在告诉你：“活下去。”

这两个人此刻感受着这样的寂静，隐匿着一股火药味的寂静。沈书知道自己不能再开口多说什么了，他怕自己一开口又会吐出那些不要脸的词汇来。黄杨宁也不愿再开口，她不曾愿意直视内心如此肮脏的沈书，应该说她害怕直视内心如此肮脏的沈书，她可以包容他的肮脏，却不能直视他的肮脏，他的肮脏带着罪恶的属性，一不小心就会让她和他跌入地狱。他们都在这寂静里想了许多，多得沈书觉得他头都要爆炸了。

李薄开了厕所门朝他们问道：“怎么这么安静？”沈书看了一眼闭着眼的黄杨宁，知道她没有回答的意思，便张口回道：“宁宁在睡觉。”李薄走出来笑了笑，说：“她倒是睡得很好，我还没她睡得多呢。”沈书拍了拍黄杨宁叫道：“宁宁，起来了。”黄杨宁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她听见沈书对李薄说：“对了，我要搬回我外婆那里去住，你要不要也一起去？”李薄讶异道：“你怎么要回去住了？”沈书站起身来，黄杨宁瞬间觉得那一边的重量消失了。“就是想多陪陪我外婆。”李薄想了想说道：“我去住不大好吧。”沈书拍了拍他的背说道：“你又不是没去住过，外婆挺喜欢你的，反正你家你都出租了，你不跟我一起混你住哪儿？”“我住你这儿不行么？”李薄问道。沈书扫了一眼他，说：“不行！”“靠！”李薄叫了起来，骂道：“沈书你个小气鬼！”黄杨宁觉得自己应该“醒”过来了，于是她睁开眼看着说着话的两人说道：“我可不可以也去住？”沈书耸了耸肩说：“你爸要是同意你就去住呗。”黄杨宁赶紧摆了摆头说道：“算了。”沈书一边朝卧室走去一边说：“你们两个今天没事儿吧？肯定没事……我要去上班，帮我收拾收拾东西吧，今天就得搬我外婆那儿去。”然后他关上了卧室门。李薄跑过来挠着门骂道：“沈书你个王八蛋！”黄杨宁朝卧室方向狠狠扔了一个抱枕骂道：“我他妈不是回来给你当苦力的！”无人应答这两人的愤怒，他们只好偃旗息鼓，坐在沙发上互相靠着，颓废地吸着香烟。沈书换完衣服从卧室里出来看着这两个颓废的人说道：“我走了啊。”然后他又看了看黄杨宁说道：“收拾一下你自己吧！下班了打电话你们，我叫上我姐，大家一起去我外婆那儿热闹热闹，好不好？”黄杨宁和李薄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黄杨宁拿起手机当镜子用，照了照自己的脸，她尖叫着：“这他妈是哪个鬼啊！”

这只不过是过了一夜而已。

沈书觉得这一夜竟像一个冗长的梦，他极度的需要清醒过来，可是这又不是一个梦，它是他真真实实的生活。他走进店里的时候，程久久正靠着桌子在和店员说话。她朝进门的沈书笑了笑，然后又一本正经地拿着手中的册子对店员交代着什么。沈书拐进茶水间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他站在那儿抬头望了望灯，他伸手摸到开关把灯关了。这时候他听到程久久中气十足的声音：“你来这儿干什么？滚出去！”他端着咖啡走了出来，看见程久久拦住大门对着站在外面的高翔吼道。他看清高翔的脸后，手抖了一抖，滚烫的咖啡有些溅上了他的手，他没留神只觉得烫，便一下松了手。程久久听到声音转头朝后看，正好被高翔钻了空子，他三步都并成了一步走，走到沈书身边拉了他一下骂他：“怎么这么不小心!”然后他抓住沈书的手看见那块红红的印子，他低下头对着那个红印吹了吹，问道：“疼吗？”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到了，首当其冲的当然是程久久。她还站在门口，侧着身子，脸上写满了匪夷所思。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心里闪过无数感叹号，孽缘也没有这样的孽法，沈书是痴了还是傻了，黄云天要怎么办？她看了看沈书那张脸，再看了看高翔那张脸，她不是一大早撞了邪看错了，那是沈书和高翔。沈书把手从高翔手里拽了出来，他问他：“你来这儿干嘛？”高翔把手插进裤袋里说道：“见你。”沈书往周围看了看，店员们好奇的表情让他不爽，他对高翔说：“跟我来。”然后朝休息室走去。程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