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易辰不知该说什么。

“现在，这里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估计，我也快了……”

突然降临的沉默令人难以忍耐。

他的目光对上自己：“吓到了，年轻人？”

乔易辰摇摇头：“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傻孩子。”男人苦笑着说，“我是在故意卖惨博你的同情，这样你就能心甘情愿替我守口如瓶了。”

***

再次答应老板会保守秘密，乔易辰离开了二手店。在这之前，男人问起8192的现况。乔易辰照实答了，还听他说：“我见识过那家伙，性子麻烦得很。它要是还敢这样，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收拾它。”

乔易辰笑着婉拒了他。

走在路上，乔易辰一直在思索。为什么自己没有干脆地答应老板的提议呢？

乔治亚离开时的那种绝望的痛楚并没有消失。乔易辰只是强迫自己接受现实而已。对于现在身边那个名叫叶骏豪的复制人格，实话说他没有任何留恋。那么，原因究竟是什么？

可怜它？

如果它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暴怒不止，然后说什么“老子怎么会稀罕你的可怜？”

家人都已不在，最崇拜的哥哥背叛了自己。照老板所说，它一定还从其他人那里受到了非人的对待。这么说来它的确有被可怜的理由。但是，就只是因为这样？

“和你谈恋爱的是没有记忆的叶骏豪复制体。”

乔易辰没有漏掉老板的这句话。

这是不是说明，这个叫“叶骏豪”的人才是乔治亚原本的模样。

那么不顾它的意愿强行删除它的记忆，是不是就是在践踏它的感情？

没有人知道答案。

可是除了长相，它与那个人实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乔易辰无法把它和记忆中那个乖巧惹人疼的乔治亚联系在一起。

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就这样怀着混乱的心情回到家，轻轻推开家门。刚要打开灯，乔易辰愣住了。

下午走的时候，机器人还霸占着自己的床“大睡特睡”。而现在，它只是无言坐在漆黑的客厅沙发上，表情阴冷得可怕。

深吸一口气，乔易辰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睡醒了？”

客厅明亮起来。

“你去哪儿了？”低沉的声音。

“买晚饭。”随口扯了个理由。

“饭呢？”

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乔易辰毫无愧疚地胡说道：“卖完了。我点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你去找老爹了吧？”

“——！”

它是有心电感应吗？

“你身上有他的臭味。”

乔易辰赶紧抬起胳膊闻了闻。没有味道啊？

机器人冷笑一声，用揶揄的语气说道：“怎么，是想找老爹一起来教训我吗？”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继续不动声色。

“我胡思乱想？”它激动地站起来，走到自己面前，“呵，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让老爹把我删了，给你那亲爱的小情人腾地方吗？！”

明明是在生气，它的眼里却带着些哀伤。

“我不准备这么做。”不知为什么，乔易辰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句话。

“现在不准备不代表以后不会吧？”机器人咬牙切齿，“你倒是有什么理由不这么做，哈？你不是爱它爱得要死，恨我恨得牙痒痒吗？你凭什么放着会听话会做事、还会给你暖被窝的完美情人不要，非要留着我这个碍眼的家伙？！”

它说的很有道理，乔易辰完全无法反驳。

“哼，一看见我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是我把你的小情人变没了一样。对对对，是我的错，我不像它，我不喜欢你，这都是我的错！”

它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呢？

可惜连乔易辰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他当然无法回答。

“我只要听话就行了吗？”它突然无力地低下头，“因为我是你花钱买的，所以我就可以任你为所欲为，这种时候只要乖乖说一句：‘好，我知道了，主人。’是吗？”

它的话尾带上了哭腔，眼中却没有一滴眼泪。

“明明这幅身体应该是我的！明明哥哥才是我的主人！为什么我会跟你在这儿浪费时间，为什么我要为你这个不相干的人放弃我自己？！”

乔易辰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有丝丝的疼痛渗透进来。当然，这些，它不会知道。

机器人只是不可理喻地看着无动于衷的自己，最后终于放弃般地夺门而出。

唉，今晚预报有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