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弘扬原以为，一等他们赶到天马山下，整队以后，左寒就会下令发起进攻，让日月神教南方系和海上帮东洋总部的联军腹背受敌，首尾不能兼顾。却不料，左寒反而下令，一边安排少数人安营扎寨，一边让众人原地休息。稍事休整以后，左寒又命令手下将拉车的黄牛宰了几头，命火头军们燃起篝火，好好做一道烤全牛的大餐。又命人从牛车上解下大坛烧酒，并准备好小碗，以备众人分享。很多头领都不解其意。康大人就言道，“大家远道而来，无非想多杀几个倭寇，此时士气正旺，何不乘此机会，攻击敌人后背？”秦堡主也在一旁赔笑道，“左大人宅心仁厚，兄弟们都感恩戴德。只是这些乡勇们的伙食，一贯十分清苦。现在正是搏命的关键时节，万一吃坏了肚子，到时候打杀起来，可就得不偿失了呀。”

左寒只是笑说了一句，“攻心为上”，就再也不言语了。众位头领虽然满腹疑问，但也只能装在肚子里，但凭左寒做主安排。这时候，上官弘扬不禁微微一笑，他已得知左寒心意。虽然一开始，他只是一个江湖人士，单凭匹夫之勇，就可以笑傲江湖，对于这些谋略全然不知。但跟着左寒相处了这几天后，耳闻目睹之下，渐渐也在运筹帷幄、揣摩人心方面，有了一定的经验。日月神教南方系不愿意与朝廷发生直接冲突，但反过来说，朝廷也不愿意和江湖上的大帮大派公然翻脸，发生龃龉。万一惹怒了哪一位顶尖高手，不说他深入宫廷刺杀皇上，这事难度太大，就算是六部尚书官邸，也照样防备森严。但若他想要刺杀哪一位三品以下的朝廷命官，确实易如反掌。问题是，朝堂之上，谁又没有几门穷亲戚呢？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朝堂里的大臣们谁都不愿意去招惹这些亡命之徒。左寒身为锦衣卫千户，尽管一身武艺出神入化，但也不敢首开衅端，这是其一。联军正和海上帮松江总部对决，胜负未知。一旦左寒命人进击，联军的溃败是可以预料的。在这种情况下，联军为了逃命，势必要调转枪头。俗话说，狗急跳墙。联军真要反扑过来，己方这些人毕竟在人数上不占优势，未必能抵挡得住。虽说有海上帮松江总部协助，就算能打赢这一仗，损失也必然不小。这是其二。接下来，己方兵卒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而联军却在拼死作战，血流成河。两相对照，联军士气肯定会急剧低落。这实际上，缓解了海上帮松江总部的极大压力。这是其三。就算联军攻占了天马山，和海上帮松江总部分出了高下，可到时，还有己方在山下坐镇。联军螳螂捕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却还要防备黄雀之后。鉴于此，联军的攻击再凶猛，也没有多大意义了。这是其四。想明白了这些，上官弘扬当即就醒悟过来，并推测出，联军轮番冲杀，看似志在必得，但已是强弩之末，矢不能穿鲁缟也。

果然，等到秃笔翁率领日月神教南方系人马第二次上山冲杀时，他的手下们不干了。纷纷叫起屈来，说海上帮东洋总部在后面好好歇着，凭什么让日月神教南方系打头阵？也有人闻到了远处烤全牛的浓郁香味，吞着口水说道，咱们打也打了，杀也杀了，肚子也饿了，是不是好酒好肉吃一顿了再说？也省得在黄泉路上做饿死鬼嘛。众人议论纷纷之下，秃笔翁也不敢再下令强逼了。日月神教的教众们和往些年的唯唯诺诺、令行禁止已大不相同。自从向晚在西湖梅庄宣布重新担任日月神教教主以后，上官烟霞也在黑木崖宣布秉承父亲遗愿，接掌教主大位，并矢志复仇。对此，江湖舆论一片哗然。迫于向晚和秃笔翁、王诚等人的强势，日月神教在江南一带的分舵，都先后归顺向晚，江湖上人称日月神教南方系。而北方大部分堂口，则照样归属黑木崖管理，江湖上称之为日月神教北方系，以作区别，呈现为南北分庭抗礼的局面。本来，向晚已委派了龙庆棠和范先纯两位长老，北上公干，意欲和吴河清长老联手，将上官烟霞正法。但不知为何，竟走漏了消息，三位长老一直没有向西湖梅庄这边发来回信，估计已凶多吉少。迫于无奈之下，向晚本想协助海上帮东洋总部歼灭海上帮松江总部，以此为条件，获得海上帮东洋总部相助，与黑木崖火拼，所以日月神教南方系才会如此卖命。可惜现在锦衣卫千户左寒打着消灭倭寇的旗号，公然参与此事，让日月神教南方系的所有努力，化为流水。更要命的是，秃笔翁还不能拿锦衣卫怎么办，毕竟日月神教南方系和海上帮东洋总部勾结，是一件不宜宣扬的事情。想到这里，秃笔翁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他顺应众人呼声，下令道，“也好。天大地大，吃喝最大。咱们也先烤几只黄牛，喝上几碗好酒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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