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情况再怎么恶劣,他们都不会防备祝英台,也不愿见到这双眸子染上任何阴霾的颜色。
爱护祝英台,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补偿?
因为他们最初,都有这样的眸子。
可惜……
“马兄,祝兄,那我们就先行告辞,回去休息了。”
梁山伯任由傅歧拉着,被扯出了院子。
两院离得太近,梁山伯已经进了自己的小院,依旧还能听到隔壁祝英台絮絮叨叨的声音。
“哎马文才马文才,自从你帮了梁山伯以后,和他关系也好起来了哇!”
她的笑意似乎都能透过围墙穿入他的耳中。
“就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梁山伯最近避着我……”
刹那后,梁山伯被傅歧拉入一片漆黑的屋内,大概是从刚刚的光亮处陷入了漆黑,他的心情竟有些低落,难以承受地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他紧闭的眼睛却感受到了光的存在。
“梁山伯……”
傅歧刻意拖长喜悦的声音,推了他一下。
梁山伯睁开眼,差点被吓了一跳。
手持着油灯的傅歧正带着某种神秘兮兮的笑容看着他。
屋子里其他灯火都没点亮,唯有傅歧面前这一盏油灯,灯火飘曳,将傅歧的脸孔也映照的在光线中扭来扭去、支离破碎,再配上一脸古怪的笑意,越发显得阴气森森。
他没当场叫出来,已经是坟前结庐三年见多了鬼火的经历在支撑了。
“梁山伯……”傅歧像是勾魂使者一般悠长地唤着他的名字,“我们的好日子到了……”
什么鬼?
“我去把屋子弄亮一点!”
梁山伯实在受不了傅歧装神弄鬼,准备站起来点蜡烛。
“别点别点!就那么几根蜡烛,先省着点用!”
傅歧一面拉他,一边将手中的油灯放在地上,笑眯眯地在怀中掏着什么。
“我家长辈曾说庄园主富甲一方的,有些比高门过的还要奢靡,我以前一直都不信。”
什么庄园主不过就是乡野间的地主而已,哪里会比簪缨世族钟鸣鼎食之家还要奢靡?
傅歧边说边从怀里掏啊掏啊,掏出一大把金银锞子。这一把锞子各个都做成讨喜的模样,有的是“马上封侯”,有的是“喜鹊登梅”,还有些长方形做成笔墨砚台的,一个个拇指大小,却精致无比。
哪怕不看它的材质,单看这些精致的物件,也足以让人心中生喜。
他“啪”地一把将这把金银锞子拍在地上,笑得一片满足。
“现在我信了!祝英台家真是有钱!”
傅歧数着地上的金银锞子,“我找他借钱,他说铜钱怕我不好拿,直接开匣子给我抓了一把压胜钱。这只是他过年得的压胜钱啊,我过年我娘能给我一把银锞子就不错了,他居然有一匣子!”
梁山伯愣愣地看向地上的金银,只觉得十分刺目。
这些钱哪怕十中一二,他这辈子都没见过。
他父亲任山阴令时明里暗里也有不少收益,可上下打点后再为他搜集各方书册、置办仪仗官服、养活私聘的县吏之后,往往剩下的钱财,过的还不如普通佃户。
他的家境一直清贫。
祝英台并不讲究排场,平日里所用的器具也都是低调之物,甚至有吃他的粟米饼吃的津津有味之时,有时候甚至让他忘了,两人之间原来也有天差地别。
如今傅歧这一大把金银拍在自己面前,他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门当户对”,“物以类聚”。
即便是他缺钱,也是绝做不出向祝英台借钱的事情的,若是祝英台真给了他这么多钱,他恐怕还要诚惶诚恐地谢绝好意,什么都不敢拿的出来。
有借有还,让他拿什么还?
可傅歧却直接揣着一兜的金银回来了,因为他借的起,也还的起。
他心中所言所想,不过是感慨一番“祝家真是有钱”而已。
“我娘只说不管我,我要在外欠了债,她肯定是拉不下这面子的。我是傅家子,去金铺里典让金银的事要让人看到了,我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梁山伯你数一数金银的数量,明日下山一趟替我去换了钱来。”
傅歧似乎已经看到了吃香的喝辣的日子。
“能重新请到人伺候最好,请不了,有这些金银,咱们吃穿不愁的日子已经在眼前。来来来,揣好了这些……”
他在屋里摸了下,随手摘了个袋子将金银塞进袋中,一把塞在梁山伯怀里,豪气干云地拍了拍梁山伯的后背。
“以后小爷我天天请你吃鸡!再不啃那干饼!”
梁山伯只感觉怀中一坠,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被放了进来。
他按了按那袋金银,甚至有了种错觉,觉得那是一团火焰,正贴着他的胸口,烧灼着他的良心。
难怪马文才说他若和祝英台同居而处,日后他要后悔。
如日日和这样的高门女子接触,而对方又天真单纯毫不设防,以他的抱负和城府,真的不会动心吗?
一旦动心,假情便可能变成真意,即便他能得了便宜抽身便走,祝英台又怎会甘愿?祝家庄又怎会甘愿?
“婚宦失类”为重罪的士族律条又怎会甘愿?
莫说马文才信不过自己,就连他看到那一地的金银交错,都有些不相信自己。
“梁山伯?你明天就去可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