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少年喃喃重复道，浸墨般的黑眼珠微微转动，茫然四顾，问道：“这是哪里？father呢？”

听到‘father’这个词，就算是向来处变不惊的康拉德也难免一怔。

少年陷入沉思，那双空茫无机质的黑眼睛仿佛抽离了灵魂，似乎他只是一具毫无生息的躯体，忽然，少年俊秀的脸上缓慢挽起一抹狡黠的笑容，说：“想起来了，是father让我等在这里。”

“在这里等什么？！”康拉德追问。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而且你也无权在别人的精神域停留太久。”少年阴测测地说：“时间到了——康拉德斯坦森上校。”

随着尾音落下，世界再度震荡起来，货架坍塌，记忆球落在地面摔得粉碎，星沙似的记忆腾起，像潮水般铺天盖地瞬间吞噬了整个世界。

精神域的反噬攻击伤害极大，康拉德迅速切断入侵，怀里的少年猛地一推，他猝不及防后退两步。

重新拿回控制权，白翊脱力倒在地上，剧烈喘气，衣服被冷汗浸透，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大脑疼得让人崩溃。

“别、别过来……”

康拉德动作一僵，但还是蹲下来，伸手拨开少年的刘海，那双眼睛目光平静，却比怨恨更让人心惊。

“这是我的职责。”他说。

白翊向后一缩躲开那只手，颤声说：“你……职责……完、完成了，上校，离、离我……远点！”

康拉德一声不响地低头注视，白翊迎上他的眼睛，毫不退缩。

腕上的通讯器滴滴作响，康拉德收回目光，看了下文字内容。

“一会儿带你回蜂巢，”白翊心里一沉，康拉德继续说：“希尔……梵卓少将回来了，他要见你。”

◆

深度入侵带来的副作用非常严重，大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一路上白翊都处在意识模糊的状态。

每次短暂的清醒眼前都是康拉德斯坦森英俊冷酷的侧脸，他下意识去挣扎，对方手臂却像铁钳一般不可撼动。

大脑一片混沌，沉睡中他觉得自己不断下沉，最终被困在一个摆满货架的黑色空间，上千只水晶球发出幽谧的光泽，面前是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白翊不知道在这个诡异的世界停留了多久，直到某一刻，恍然响起极弱的碎裂声，他惊慌地环顾四周，空间逐渐爬满密密麻麻的裂痕，光线从裂缝中透漏进来，变得愈发耀眼。

最后轰的一声，密室爆裂成闪着微光的星沙。

意识海再一次变化，却不似先前天崩地裂，一股陌生的精神力主导着一切，温柔包裹住他意识深处的精神世界。

耳边恍然响起平静的浪涛声，身下传来细腻的触感，白翊下意识地屈指一抓，有什么被握进掌心却又从指缝间滑落出去。

海浪推上沙滩，微凉的湿润感漫过小腿，白翊撑着身子摇晃着站了起来。

清凉的海风穿越海面，涛声悠远，深蓝的海水中漂浮着星星点点的荧光生物，夜幕群星璀璨，星座密布，一红一白两轮满月，月光盈盈洒洒落在雪白的沙滩上。

白翊微仰着头，空茫的眼底凝起一丝神采，涣散已久的思维逐渐聚拢——

那间装玻璃球的密室呢？

我为什么会在海边？

无数记忆碎片将他吞没，思考中大脑撕裂似的疼起来，白翊用力按住太阳穴，全身颤抖，却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先前发生的事。

有人在他身后站定——

“bye……”

“想我了么？”

——inued

☆、cer 17

温润优雅的嗓音响起，白翊正要回头，一双手从身后环住他，冰冷的气息悄然靠近，吻落在颈侧，紧接着是刺透肌肤的痛感。

嘶——白翊眯起眼睛，颤抖地低低抽气。

很快，血族唾液中的蛋白酶消去疼痛，酥麻般过电的感觉从咬痕传遍全身，他不受控制向后仰头。惊鸿一瞥中，男人眼睫微垂的侧脸俊美到了极致，獠牙抽出拉起一抹殷红的血丝，带着颓废而致命美感。

希尔维森心满意足地舔去咬痕，又在白翊脸颊上亲了亲：“抱歉，回来晚了。”

“这是哪里？”

少年的嗓音温雅干净，柔软的发丝被海风撩起痒痒地蹭在脸上，少将愉快地欣赏着白翊的侧脸，那种无意识的茫然无助很容易激起雄性生物的保护欲。

希尔维森哂笑道：“我的故乡。”

“你的故乡？”白翊诧异得茫然四顾，不解道：“血族不是来自一颗叫洛萨的行星么？我们怎么会……”

“这里是精神世界，我碰巧把它变成了洛萨的样子。”希尔维森指向天空中的某一处，“那是仙王座，在地球很难观测到，左上角那颗亮星叫伊奥，是一颗非常适合居住的小行星，每到深夜就能看见美丽的鸢尾花星云，我曾经在那里度过了整个童年。”

天上的星星在白翊看来完全没有差别，仙王座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天文学的一个名词，鸢尾花星云更是被拆分成暗尘埃云和复杂碳分子气体。

美丽的宇宙尘埃和多环芳香烃？

毫无浪漫情怀的小白队长嘴角抽搐，把乱七八糟的想象赶出大脑，问道：“为什么我会在你的精神世界？”

希尔维森按住额角无奈摇头，解释说：“第一次接受大脑审讯的人容易受到永久创伤，这次康拉德算得上温柔，不过你还是差点被困在自己的精神域深处。”

禁闭空间就是自己的精神